濃重的鼻音與毫不設防的依賴讓封天涯胸口一滯,風神俊朗的麵龐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他的手輕輕攬在她的背上,極其少見的沒有笑,半晌,低聲開口,近乎歎息:“傻丫頭,其實天涯哥哥……沒你想的那麼好。”
秦鉞聽到封天涯的腳步由遠及近踏進屋中,停在她床邊,一隻大手覆上她的額頭,那瞬間而至的溫暖讓她因羞窘而慌亂的心奇異地平靜下來。
耳邊仍回蕩著他在屋外的狂言,“誰讓一個是媳婦,一個是妹子呢,天命如此,你認了吧”——如此輕浮,卻不能讓她心中生起哪怕一絲絲的反感。相反,那裏麵流淌著莫可名狀的喜悅,帶來一陣陣的眩暈,恍惚中,她開始幻想那遙不可及的幸福。
粗糙的大手停在她的額頭,用一種輕緩卻不失力度的力量揉著她的太陽穴。稍許片刻,他問:“還那麼難受嗎?”聲音低沉溫和,給習慣了躑躅獨行的女子帶來莫名的踏實與心安。
秦鉞輕搖螓首,張開眼睛,看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輕狂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眼中讓人望不到盡頭的鬱色,如有霧繚繞的夜空,被浮雲遮擋了無盡的心事——這樣的封天涯,陌生得讓人心疼。
秦鉞忍不住抬起沒有受傷的手撫上他的眉頭,“天涯……你怎麼了?”
封天涯一愣,眼中浮雲隱去,握住她的手,做怨婦狀,“我想我馬上就要走了,還要幫淨雪拿彼岸花。可是我擔心你嘛,阿鉞,你一日不好,我便寢食難安,心如刀割,不知生為何物。”
他吻著那隻冰涼的小手,讓床上的女子不由自主又臉紅起來。
“我沒事……”她嬌羞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封天涯卻不放,倒也不真使勁,就是喜歡看她滿臉羞澀的模樣。兩人拉扯之間,封天涯的衣袖被推起來,秦鉞一眼瞥到,顧不上害羞,抓住他的手臂,焦急道:“誰把你傷成這樣?”
封天涯手臂上觸目驚心的兩排牙印,深可見骨,肌肉都翻了出來,呈現出駭人的腐色——儼然是剝皮噬骨之恨!
黑衣男子不在意地笑,“還能有誰?寧淨雪唄。以為我把你殺了,恨不得把我的肉撕了去——這丫頭,屬狼的,牙齒利得很。”
秦鉞又是心疼,又是歉疚,捧著他的手臂,泫然欲泣,“都是因為我,你受苦了。”
“淨說傻話。”封天涯憐惜地責備,此刻縱使百煉鋼,也化作了繞指柔。他拉住她的手,輕輕吻著,“比起你受的苦,這算什麼……再說,這是我欠寧淨雪的,我們扯平了。”
“扯平?”秦鉞不解。
封天涯表情一僵,不過瞬間又恢複常態,“我的意思是說,我讓那丫頭擔驚受怕了半天,她咬了我一口,我們扯平了。”
是這樣嗎?
秦鉞有些疑惑,有模糊的畫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然而封天涯細細碎碎的吻又落到了她臉上,輕而易舉地製造了一場溫柔又霸道的漩渦,讓她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秦鉞滿足地歎息——既然無力掙脫,就這樣沉淪下去吧。那一閃而逝的畫麵究竟是什麼,又何必去在乎呢?
他說是怎樣,就是怎樣吧。
第十章魂斷崖(1)
封天涯終於踏上了魂斷崖。
一處遠離人間的冰封之地,覆蓋著皚皚白雪,極冷,極淨,像一柄寒光閃爍的青鋒巨闕,輕而易舉洞穿湛藍的天,睥睨著冷笑。浮雲在腳下翻滾,與山峰的雪連綿成白色的海洋,一望無際,仿佛隨時準備洶湧而上,像真正的海浪一樣,吞噬天地間渺小得不成比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