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涯輕呼了一口氣,“屬下今日真是長了見識。不過,日尊,屬下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
“但問無妨。”
“日尊為什麼稱這些人為人偶?”封天涯看著周圍這些大漢,無一不是凶狠噬血,看得人膽戰心驚,哪裏像人偶?分明就是野獸!
商衍輕聲慢語地解釋,平靜的聲音裹著魂斷崖的風,帶來透骨的陰寒:“因為這些人進入魂斷崖的第一步就是洗腦,忘掉過去,沒有未來,隻看得到現在。這些人沒有思想,服從成了本能,一個命令一個動作,像傀儡師手中的木偶,所以他們隻配稱為‘人偶’——要不要試試?”
他看著封天涯的目光絕不是征求意見,後者索性做了個請的手勢。
商衍喚來一名負責訓練人偶的侍衛,低聲吩咐一句。那名侍衛轉身,隨手點了兩名赤身裸體的大漢,然後做了一個手勢。封天涯還在想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就見那兩名大漢轉過身去麵對麵站著,手中的匕首忽然就捅進了對方的胸膛。
那幾乎不是血肉之軀能做出的動作,迅捷、機械、凶狠卻又木然,刺人者與被刺者都是一派石刻木雕般的表情,眼中的空茫在匕首刺入對方身體的一刹那便冰封成了永恒。若不是有血沿著匕首一滴滴滑落,在雪地上逐漸盛放,封天涯簡直要疑心自己看到的不過是兩個詭異的雕像。
他小心地調整著呼吸,勉強擠出笑容,“太……太可惜了。”
商衍陰鷙地笑,“可惜兩條鮮活的生命轉眼凋零?”
“不,可惜這兩個大費周折訓練出來的人偶,還沒來得及為日尊堂效力,就這麼死了——咱們連本錢都沒收回來,豈不可惜?”
封天涯的本利計算讓商衍開懷大笑,“沒什麼可惜的,這些人偶千中活一,不僅靠天賦、武功、耐力,總還要靠點運氣。隻能說,這兩個家夥今天沒運氣,因為我們的封護法想看看人偶是什麼東西。”
他瞥了封天涯一眼,後者小心地藏起對枉死者的憐憫,無所謂地聳聳肩,顯出和眾人一派的冷漠。
商衍似乎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興致勃勃地看著封天涯,“封護法,你就是個很有運氣的人哪。”
封天涯心中戒備,臉上卻不顯山露水,“屬下能跟隨日尊左右,蒙日尊賞識,當然算是有運氣的人。”
商衍伸出一隻手指,輕搖兩下,“不僅如此,封護法以往在江湖中雖然沒什麼名號,看似落魄,但事實上,封護法自少年起,就先後師從數位奇俠異士,習得一身高強本領,仰知天文,俯察地理,明陰陽,懂八卦,知奇門,曉遁甲,隨便一項本領顯露出來,都足以名揚江湖了,封護法又何必過謙呢?”
他看著封天涯笑,笑容淺淡隨意、目光卻陰鷙冰冷,就如同他的話,隱含的意思讓封天涯脊背都泛寒——短短四天,商衍居然能把他這個毫不起眼的江湖小人物調查得一清二楚,日尊堂的實力可見一斑。不過,這也就是極限了吧,有些事情,就算傾盡軒轅宮之力,怕是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思念及此,封天涯勾起一抹讓商衍甚感意外的笑容。他揉揉鼻子,輕描淡寫地道:“我拜的師父雖多,肯承認我這個徒弟的卻沒有。每一次拜師學藝,最後都因為我生性頑劣,不服管教,以被逐出師門而告終。這樣一個無門無派的落拓小子,在江湖上又如何揚名立腕呢?我縱自比樂毅、管仲之賢,也要遇到賞識的人才得施展——日尊,您說是吧。”
最後一句話,近乎恭維,讓威懾江湖的日尊堂主人忍不住微笑——然而,絕不是被捧得醺醺然的表情,那笑容清醒而意味深長,讓封天涯不敢掉以半點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