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會文宴高巒巧罵人(1 / 3)

眾人眼見得老寇神一出鬼一出的,都是樂不敢樂,不樂又憋的慌,啼笑皆非地望著他。原來,寇準受高巒誦景的影響,突然間想起一個好對子,但隻得了上句,下麵接不上了。於是,老寇雕像般地靜默了一陣後,空著的右手開始在桌麵上劃拉。向敏中忍不住地推他一下,問道:“平仲兄,你怎麼啦?”“對子,撈對子。好不容易得了上句,這下一句掉水裏了,怎麼也撈不上來了。”寇準茫然地回答著,手仍舊劃拉著。

大家聞聲愕然,愣怔了一陣後,忍不住地放聲大笑。撈對子,用詞刁鑽,卻又不失古樸高雅。人們素知寇準詼諧多智,不知是確有其事,還是另有所指,借故嘲諷王欽若一幹人。這個樂呀,恨不能笑塌天。老寇還傻嗬嗬地問:“怎麼啦?你們都笑什麼?”

楊億劉筠兩個少年,樂得鼻涕眼淚一齊流淌,捂不住,擦不及,便用袖子掩住。寇準莫明其妙,忍不住地又問:“你們笑什麼?怎麼,句子不好?水中月為天上月,誰來對對?”

眾人止笑,細一想,這上句還真挺絕,急切之間,還真找不出好的句子相對。楊億眼見王欽若徒有其名,空洞無物。中原萬千景色,用時居然一例不舉,還想刁難人,便不免多看了他兩眼。這一看,把寇準遍撈不著的下句,看出來了。楊億忙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淚,朗聲道:“眼中人是麵前人。寇相爺,看看這句可使得?”“好!若合符節。除此無句可當!”

眾人拍手稱快,為少年人叫好。大家為楊億叫好痛飲助興。王欽若、丁謂、林特等一幹人,眼見得一伸頭就來了個燒雞入爐,大窩脖,真是又羞又恨。再看赫連山和孫式對戰猶酣,心癢難耐,便又開始蠢蠢欲動。丁謂想著,高巒才具或許是有,但看他懵懵懂懂的樣子,想來大概未必有急才。他是人心惟危,便斟滿一杯酒,對高巒道:“高大人,請滿飲此杯,就眼前景物,當場賦詩一首,讓學生等學習一下如何?”

丁謂說著話,向坐在高巒另一邊的王欽若、林特睥視。王欽若便也跟著起哄:“不錯。學生久欲領教先生大才,一向還苦於先生遠在塞北,無緣相會。想不到,說話間,人就在眼前了。真讓學生感慨慕莫名。還望大人不吝賜教,讓我等後學末進開眼飽耳。”

高巒眼見丁謂和王欽若一唱一合,欲做柔茹剛吐之舉,為人頭畜鳴之事。眉頭忍不住地微微彈動了一下。論說,王丁二人,少年得誌,相貌雖說不上俊美,可也不是俗不可耐的凡品濁物,年歲同高巒又相差無幾,本應該是惺惺相惜之情景。但高巒卻從內心深處厭惡此二人。

高巒厭惡他們,並不是因為他們與自己為難,而是討厭他們的品德。在相法上,高巒得到過李繼智的指點,又同張浦有過透徹的交流。張浦認為,世俗的相法,以麵相取人,實在是流於末節。所謂上相相聲,中相相形,下相相人。人若健康,其聲也洪;人若正真,其聲也硬;人若浮誇,其聲也躁;人若淫猥,其聲也飄……

對於張浦的見解,高巒深以為然。所以,高巒一聽丁王二人的聲音,便知其非是正直之士,心生厭煩。

眼見得二人不知天高地厚,一味地尋釁,便淡笑道:“二位見笑。偏遠蠻荒之人,哪裏有什麼才學,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更不會作什麼詩了。提起作詩,倒讓咱想起一個故事來。在咱家鄉,有一寺廟住持,很喜愛作詩。整日介不參佛,不做功課,隻知道關起廟門來作詩。外人除去詩人吟客,別的人一概不見。一天,一個迷路人前來投宿,小和尚出來問‘先生從那裏來?’客人答:‘天晚迷路,欲在貴寺借宿一夜。’小和尚道:‘敝寺方丈曾有話,不是詩客,誰也不見。如果你是詩客,可以讓你進來。’那人一想,不是詩客不讓進門,我何不冒充一下,混過吃喝睡上一覺再說。於是,他對小和尚道:‘俺是詩祖宗,特來找你師傅較量的。’小和尚一聽,非常高興,打開山門將客人請進去,入內稟報方丈。老和尚道:‘今日天晚,先請客人用飯,明日老衲再去領教。’小和尚出來把師傅的話告訴了客人,並給他端來飯菜。客人走得又饑又渴,見了飯菜,狼吞虎咽飽餐一頓。誰知吃多了,半夜要大解,起身找茅廁沒找到,一時憋不住了,便把佛前的銅磬端下來,痛快淋漓了一回,然後將銅磬又放回原處。天亮時,客人怕見方丈出醜,便不辭而別。剛出山門,就碰上小和尚,小和尚問:‘詩翁怎麼走了?你還沒跟我師傅較量呢。’客人道:‘俺已經留下詩了,就放在佛前銅磬裏。’小和尚聽說有詩了,便把客人放走了。小和尚回到大殿裏,恰好方丈出來要見客人,小和尚道:‘客人有事先走了,不過留下了詩,就放在銅磬裏。’老和尚聞聲道:‘快取給老衲看。’小和尚來到供桌前,用左手向磬裏一摸,摸了一手,又用右手一掏,又是一手。老和尚見小和尚遲遲不來,便大聲問:‘詩在哪裏?’小和尚哭喪道:‘左手一手屎,右手一手屎。’”

高巒說過,端起杯來喝酒,席上的人還愣怔著呢,就聽見門外麵有人忍俊不禁,噴笑出聲。寇準等人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眾人定睛一看,高巒左邊坐著丁謂,右邊坐的是王欽若,都忍不住大笑起來。丁謂和王欽若大怒,正待發作,卻見呂蒙正寇準等人一邊忍俊不禁,一邊惶惶站立。丁王等人正迷惑不解,卻見趙官家笑不可抑地進來,一邊走一邊指點著高巒道:“當真胡鬧!爾笑死朕了。令爾與士子們聯誼,就是這種聯法?”

趙官家來了一會了,眼見得群英會萃,歡聚一堂,便搖手止住王繼恩和內侍,不讓他們通報,立在窗戶外觀聽。先見孫式和赫連山爭鬥起來,這邊戰火剛剛燃起,高巒那邊也開場了,便把注意力集中到高巒身上。寇準撈對子,已經令趙官家樂不可抑,到高巒罵王欽若和丁謂,左邊一首屍右邊一首屍,便再也忍不住了,由不得地大笑出聲。

眾人見聖駕降臨,都慌忙起身跪倒接駕,趙官家道:“平身。眾位愛卿平身入座。”

趙官家說著話,便在高巒一席上坐下。眾人都不敢坐,躬身侍立。趙官家笑道:“都坐,都坐吧。都這麼立著,這詩還怎麼掏,對子還怎麼撈?都坐下,坐下。爾等都這麼立著,不是恭敬朕,是在攆朕。朕走了,這樣的樂子上哪找去?坐坐坐,都坐吧。”

大家這才陸續落坐。趙官家令眾人入座時,發現楊億和劉筠,眼見楊億年少,卻才思敏捷,由不得心生好感,笑問:“這兩個小把戲,沒進學嗎?如何也鑽到這來了?”

楊億劉筠還是國子監的學生,論說是沒有資格來此的。高巒忙接上道:“聖上,他們是臣的小友,是臣特地請來做客的。”趙官家道:“既然如此,就坐下,別在那立著了。”

楊億和劉筠,以白身少年,有幸兩次與皇上同席,實在是異數,也是他們的造化。等他們落坐後,趙官家道:“也別作詩了,免得左邊一手右邊一手,沒法端杯握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