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中暗箭繼遷暫失機(1 / 3)

李繼遷身後的堤壩下,嗷地一聲竄起三條影子,同殺來的黑影拚殺在一處。他們是尕朵子、魚各羅和花虎。打鬥喝罵聲,將距堤壩不遠的衛士和將領們驚動,蜂擁而來飛奔撲上,和尕朵子等人裏外夾擊,將刺客砍殺數人,餘下擒獲。

堤岸下的張浦等人,聞訊趕來,當時大驚,也顧不上暴露目標了,立馬就地支帳生火,搶救李繼遷。張浦親自動手,搶上去把已經昏迷的李繼遷抱在懷裏,然後跌坐地上,把李繼遷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細細地察看後,知道沒有性命之憂,方才暗暗鬆了口氣,急忙開始施救。李繼遷中的,是平夏軍中最普通的鐵矢柳杆箭,橫貫在鼻梁骨中,血流如注。

張浦一邊扯衣為李繼遷止血,一邊喝道:“速去河邊取冰雪來!”立時,有人飛跑著取來冰雪,張浦用一塊布將冰雪包了,擱置在李繼遷的臉麵之上,須臾,血流緩慢,張浦道:“拿剪刀來!”

有巫師急忙遞上剪刀。剪刀是平夏軍巫師必備的一種手術器械,因為常常有人中箭需要剪斷箭杆。張浦接過剪刀,剪斷箭杆,一手扶住李繼遷的鼻子,一手握住剩餘的那截箭,輕輕一用力拔出來。李繼遷悶哼一聲,傷口又是噴血如箭。張浦喝道:“冰雪!”

立時有人將包好的冰雪包遞上,張浦就用一包包冰雪覆蓋在李繼遷的臉上,為他止血。過了一會,流血漸漸地止住,張浦這才用幹淨布為他擦拭幹淨,要過紅傷藥為他敷上,包紮起來。這時,李繼遷蘇醒過來,問張浦:“兄長,咱還活著?現在幾更天了?”

張浦長出一口氣,微笑道:“官爺安心,傷勢雖重,卻無性命之憂。此刻大概快四更了吧?官爺問這做甚?”李繼遷挺身而起,道:“兄長,立刻攻城!遲了就來不及了。”

張浦按住李繼遷道:“官爺別急,估計已經走漏風聲,這仗恐怕是打不成了。等他們審問了刺客再定吧。官爺,你安心休息,一切有張浦呢。”李繼遷急道:“兄長,別貽誤了戰機,趕緊攻城。不拿下銀州,咱們拿甚去救助那些饑民?得有多少人要餓死啊!”

張浦笑道:“官爺別急,保證一個人也餓不死。咱即刻令人帶饑民去東大荒就食。這幾年東大荒著實出產了不少的糧草,原是預備急用的,等閑之時不敢動用。加之又因運輸不便,一時就沒有打算動用。現在顧不得了,讓人前去就食,解了燃眉之急再說吧。”

李繼遷聞聲舒口氣,放心地道:“好!如此咱就放心了。那就任憑兄長處置吧。”

這時,破醜重遇貴提著個血人進來,獰笑著呼喝道:“官爺,張公!這小子招了。是他給遇乜布等人帶來許多黃金,唆使遇乜布等人下手刺殺官爺。他再不招,咱就讓他六根清淨地去西天了。”

張浦一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被重遇貴拎著頭發,提隻羔羊般地拖進來。小夥子一隻手臂已然不見,另一隻胳膊,也隻剩下半條臂膀。張浦正驚駭之時,莊浪鬼二拖著遇乜布的小兒子遇乜成仁進來,也是鮮血淋漓,手腳不全,隻剩下半條命。

接著,李繼衝、李大信又拖著兩上半死不活的血人進來。李繼衝邊走邊罵道:“張公,是宋狗!是宋狗收賣了這幾條蛇,來害咱們官爺。”張浦立起身來,先不問李繼衝等,而是喝問:“探馬,探馬何在?速去探聽銀州及周圍的虛實!”阿旺過來道:“張公放心,探馬已經全部出動。一會就會報來。剛才咱也聽了,周圍百裏之內,暫且還沒有大批人馬活動。”張浦聞聲稍安,這才回頭去問李繼衝等:“怎麼回事?問明白沒有?”

破醜重遇貴抖動著手上那個昏昏沉沉的血人,吆喝:“張公,問明白了。這小子是聯絡人,是秦翰通過千玉仁雄派來的,用重金收賣了遇乜布及其兒子等九人。他們開始還寧死不說,咱用刀剁了他們的手腳,還不說,最後要剁他****,讓他光著身子見閻王,他才說了。可惜,跑了遇乜布那條毒蛇。”

“又是千玉仁雄,冤冤相報何時了?!”張浦搖著頭,心頭微顫,問道:“千玉仁雄指使,沒錯了。可怎麼聯絡的,通過別人了沒有?咱平夏軍中還有誰參與了?再有,這次攻打銀州的事,他們是否泄漏給了宋人?要是泄漏了,潛入城中的人就危險了。這些問明沒有?”破醜重遇貴笑道:“這個還沒問那。待咱再來問過。”

重遇貴說著話,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點東西在手上,向小夥子鮮血長流的臂上一按一揉,就聽見啊地一聲慘叫,小夥子清醒過來。他一眼看到張浦,奮力睜大眼睛,哭喊道:“姐丈,救咱!咱可不想光著身子去見閻王,下輩子當太監啊……”

張浦一愣,看看四周沒有人答應。小夥子死瞪著張浦喊叫:“姐丈,看在月嬌姐姐和花花姐姐的麵上,讓咱全身而去吧!”張浦的頭轟隆一聲響,千玉花花有個小弟弟,叫千玉承業,他聽說過可一直沒見過,這會算是見著了。張浦強忍轟鳴如雷的心神震蕩,艱澀地吐聲道:“那就快說吧,說了,咱就求官爺饒恕你。”千玉承業道:“姐丈,咱是奉父親之命,替宋人給他們送金子的,並且受命同他們一起動手,親眼看到李繼遷死,才能回去複命。別的一概不知。求姐丈看在兩位姐姐麵上,給咱留個全身。咱不想當太監!”

張浦知道,黨項人對付敵人,那是殘暴無比的,什麼斷肢、削鼻、挖眼、剜舌等等,應有盡有層出不窮。然而,這還不是黨項男子最懼怕的,他們不怕死,也不怕肉體損害,就怕被斷人根。他們認為,死死生生生生死死,是周而複始的輪回,沒有什麼可怕的。用漢人的話說,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若沒有了人根,二十年後就做不成好漢了。所以,這才是他們最怕的。

張浦眼見千玉承業已然活不成了,也問不出什麼來了,便歎息著點頭道:“你放心去吧,咱不會讓他們再動你了。”千玉承業掙紮著想要叩頭,卻一頭栽倒在地,說道:“謝姐丈……”千玉承業話沒說完便頭一扭,命喪當場。

見千玉承業死了,莊浪鬼二便將他還沒有成親的內弟遇乜成仁,拖到張浦麵前,喝道:“告訴張公,你們是怎麼聯絡上的?牽線人是誰?平夏軍中還有誰是你們的人?!這次攻打銀州的事你們傳遞出去沒有?說實話,咱讓你跟他一樣走,否則就讓你淨身走!”

遇乜成仁還是個剛剛成丁不久的少年,滿麵恐怖地哀叫道:“阿哥,是宋人把咱爺爺奶奶及叔叔等全族人三百多口,盡皆在環州羈押起來。威逼咱爹爹幹的。咱爹爹要是不同意刺殺官爺,咱族人一個也活不了。咱爹爹若是肯刺殺官爺,不但放人,慕容國丈的死也一筆勾銷,另外還加官進爵。被逼無奈,實在是沒有法子,咱爹爹才不得已讓咱們幹的。別的咱甚也不知曉。求阿哥放過咱吧。”黨項人管沒成親的姐夫也叫阿哥。莊浪鬼二一把抽出腰刀,紮在遇乜成仁喉嚨上厲聲喝問:“真不知道還有誰是你們的同夥?”

遇乜成仁點頭。鬼二牙一咬,陰森森地道:“那你就去吧!”鬼二說話間,一刀挑開了少年的喉嚨,鮮血噴灑了他一臉一身,鬼二猶自不肯罷休,丟開手中屍體問張浦:“張公,那三個賤人在哪?”張浦默然不語,莊浪鬼二便趨身到李繼遷麵前,咬牙切齒地輕聲問道:“大哥告訴咱,她們在哪?”李繼遷躺在一張熊皮上,虛弱地說道:“兄弟,你別犯糊塗。沒聽見,你丈人也是被逼無奈。一人做事一人當,不幹她們的事,就不要濫殺無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