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海之北有山一座,山不甚高,卻被森林所覆蓋,山之陰,盡是懸崖峭壁,無法攀登,****無法逾越。山之陽,山坡平緩,直達旱海湖濱。因此,每到夏秋之季,此山就等於與外界隔絕。山無名,因當地人說,每到冬季,有野馬從山上出來,到湖麵上奔跑玩耍,所以稱其為野馬山。
以往,開獵之後,有人便開始進山,去尋找野馬。多數時間都是無功而返,偶爾也有見到野馬的時侯,可那野馬跑得太快了,登山越澗,如履平地,人是望塵莫及。後來,有人想了個辦法,集聚了成千上萬的人,迂回著將其從山裏向湖麵上驅趕,想著冰麵光滑,它就沒的跑了。結果,有兩次兜著了一匹白馬,沒有想到,它在冰上,比在山上跑得還快,白光一道,一閃即逝。於是有人給它起名冰溜兒。
這件事,千玉花花的義兄,耶律齊老王爺的小兒子,耶律成原,詳細地講給了妹夫張浦。耶律齊有子六人,分別為成山、成海、成林、成河、成川、成原。成山已經年過不惑,最小的成原,也已經年過而立。耶律齊老王爺初認義女,便把重寶金玉如意,隨隨便便送給了這個外邦女子,令其兒子們是大為不滿。一個個恨不能將千玉花花食其肉寢其皮。背後不知道罵老王爺什麼呢。時間一長,兒子們品味出來,糊塗老爹爹不但不糊塗,還精明的可怕。
原來,先皇賜此如意時,曾在如意上刻下六個大字:見王大,見官高。此外,口喻:除去謀反大罪,都可以免其死。這本來是皇上對王爺救駕之功的最大褒賞,沒有想到,卻給耶律齊惹來禍端。外麵的猜忌什麼的就不說了,他的六個兒子誰不想得此重寶?
於是,兄弟反目,個個跟烏眼雞似的,恨不能你死他亡就留下了我一人,好得此重寶。鬧得老王爺煩不勝煩。兄弟六個,誰也沒有想到,老糊塗會將這麼尊榮無比的象征,隨手就給了兩姓旁人,令他們斷了想頭。先是一致恨千玉花花,後來漸漸回過味,連花花也不恨了。
因為,他們發現,自從沒有了非份之想後,沒有了煩惱不說,哥們之間的感情,也漸漸地好了起來。這才明白了老爹爹的良苦用心。現在,哥們幾個,疼妹子,比老王爺疼女兒還疼得狠哩。愛烏及屋,連張浦也成了他們的寵兒。什麼全都對他說,這種事,更不會放過。
張浦決定讓李繼遷親自出馬後,便向契丹皇帝遞交了表章,契丹皇帝見奏章,心也歡喜。當即命張浦傳旨給李繼遷,旱海子進見。因此張浦也隨在京各國使臣,一同前往旱海子觀光。一路上,耶律成原就將各種奇聞軼事,都講給張浦聽。別的事,張浦聽到也就當耳邊風了,唯獨野馬之事,引起他的興趣。到了旱海子後,便同千玉花花和耶律成原二人,反複研究,多次查看地形。張浦多次聽到過阿旺談馬,對馬的習性,已經有了諸多了解,加上其淵博的知識,終於掌握了野馬的行蹤,三人便在野馬的必經之路上,結網以待,然後命家人和隨從,去驅趕野馬下山。
等待兩日,第三日巳時左右,張浦他們終於聽到野馬的嘶鳴和噴鼻聲。三個相視而笑,屏息靜氣,預祝大功告成。片刻之後野馬入網了,千玉花花和耶律成原,慌忙扯起預告設在野馬退路上的網,截住了野馬的退路。眼看著傳說得神出鬼沒的野馬,成了自己的囊中物,三人別提多興奮了。
野馬進了包圍圈,立刻狂暴起來,嘶叫踢踏,橫衝直撞。然而網是牛皮繩所結,堅韌無比,任其如何踢踏衝撞,也無濟於事。三人緩緩地收著網,縮小包圍圈的同時,將這匹野馬看清楚了。這是匹青年牝馬,其白如雪,其色似銀,其光若緞,眼如鈴耳似錐,首若龍身似虎,咆哮若雷,縱跳如風。好馬,真是匹千裏馬!三人看得網都忘記收了。野馬咆哮了一陣,似乎是也意識到了處境,竟然開始漸漸地安靜下來,運目觀望,仿佛是在尋找突破口。三人眼見野馬如此,越發喜不自禁。在張浦的指揮下,緩慢收網。
這時,天上嘩啦一聲響,降下一片雪光,一團黑影挾裹著漫天的雪花,如風而下。
張浦三人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睛,耳中就聽唰地一聲響,然後聽見一聲馬嘶和一陣馬蹄聲,再睜開眼睛一看,野馬冰溜兒已經如飛而去。其背上隱隱約約有個人影,在顛簸起伏。
張浦一看就明白了,這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預先埋伏在樹上,瞧準了機會,跳上馬背,刀劈網繩,掠馬而去。千玉花花和耶律成原跑去察看了一番,果然不出張浦所料。耶律成原氣得捶胸頓足,跳腳大罵。千玉花花也覺得沮喪得很。
倒是張浦看得開,勸耶律成原道:“六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何必如此?”
冰溜兒真是一匹千裏馬,上坡如猛虎,過澗若矯龍,到了冰上,那就更快了,仿佛是貼著冰麵放射的一支銀箭。唰唰聲響中,所有的人,隻見到白光閃過,隱約見到馬背上有個人影。馬上的人,隻聽見幾聲人歡犬吠,便滑過了百裏冰湖,上了陸地又不知道奔跑出了多遠,野馬一個犬止,馬上人被拋繡球般地拋了出去。在兔犬馬等奔跑類的動物中,隻有犬可以急刹車。
跑得再快,也能一下止步或掉轉身形,其它動物都不能如此靈動。然而,冰溜兒行,它一個犬止,便將背上人拋了出去。它拋出背上的騎手後,並不跑遠,停留在不遠處,歪著個大腦袋,觀看著那個救它出險,卻又被它耍弄了的人。
耶律汀這下可給摔得不輕,盡管她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且是武藝高強的女中豪傑。此刻也被跌得七葷八素,胸腔翻騰疼痛欲嘔,腦袋裏嗡嗡亂響。長這麼大,什麼樣的馬沒有騎過,可就是沒有騎過這種能突然止步轉身的馬,可謂是防不勝防。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從一到旱海子,耶律汀就盯死了張浦等人。她盯住他們,原也沒有別的想法,隻是想看看李繼遷長得什麼雷公電母樣。不承想,李繼遷沒有看到,卻看到了他們網馬,當時靈機一動,便決定奪馬逃走。眾目睽睽,耶律汀被野馬馱跑了,任誰也不會治她父母的罪。
耶律汀頭裏的嗡嗡聲止住後,還不能動,眯縫著眼睛一看,日頭已然偏西,想著這一通跑,定是有個幾百裏。她是拂曉時,趁張浦等人打盹時,悄悄上樹的,等了不到兩個時辰,便騎馬跑開了,現下日頭西去,以冰溜兒的腿腳,跑出多少路程是可想而知的。
耶律汀聽到突嚕突嚕的響鼻,從自己的右側傳來,轉頭一看,冰溜兒正在氣定神閑地望著她。忍不住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姑娘救了你,你卻把姑娘當繡球拋著玩,看我起來怎麼收拾你!”耶律汀罵著罵著又高興起來。環顧四周,竟然是個陌生的山穀地,自己這就算是逃出來了。
不過,還得起來走,若是跑得還不太遠,家人和皇上,還可能隨時找到自己。耶律汀想到這,先試著動動胳膊腿,見都能動,便知道四肢完好無損,隻是胸中還隱隱作疼,腰背也還疼痛,試著動動,也沒有異常現象,放了心。深吸了兩口氣,覺得好多了,便慢慢起身,搖搖晃晃地向冰溜兒走去,邊走邊哄騙著冰溜兒道:“冰溜兒,你聽我說,你別跑啊,別人要抓你,也要抓我。咱們兩個是同病相憐,你馱著我,咱們跑得遠遠的,讓誰都找不到咱們。冰溜兒,聽話啊,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