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他淡聲道:“待我向皇上請示。”

衛凡微頷首,以為他收到賬冊也該走了,不料他卻還坐在位子上,不禁問道:“大人還有何事?”

“皇上要本官詢問,盧家一事,皇商可有對策?”

衛凡聞言,不禁搖頭失笑。“放心吧,一切皆在進行中。”既是他打算親自處理了,還能有什麼問題?

盧家是在尋陽發跡,旗下經營的幾門生意都是與朝廷有關,好比鹽、茶等等得要有朝廷命官監守的生意,和他衛家本來是互不相幹,然盧家六年前遷居至將日,還從中搶了衛家一門木材買賣,他原是不甚在意,卻想不到盧家從六年前開始,開始涉足了織造布坊、製車養馬等等,搶的都是衛家的生意。

衛家貴為皇商,會有如此不可撼動的地位,原因在於手中幾座礦和鄰國君主對他的禮遇,而在夕顏去世後,他對經商少了幾分幹勁,壓根不在乎有人挖他牆腳,搶他生意,反正有本事就搶,這天底下的生意,又不是他衛家獨門專權所有。

真正教他想要出麵收拾盧家是因為他們從年前開始壟斷染料。

染料始用於布匹的染色上,亦可調成漆著色,當然也可以將烈陽城特有的細沙染成七彩。

第一章歸來(2)

夕顏偏愛鮮豔色彩,外頭買不到她喜歡的布匹,她便自己動手染出各色嬌豔的花,那白底大紅花的襦衫,放眼金烏,唯有她那般喜愛。而她,隻要找不到喜歡的彩沙,甚至會動手染沙。

盡管夕顏不在,但夕顏最愛的彩沙,他依舊收藏,甚至還另辟了一處染坊,研究調配各種色彩,就算盧家打算壟斷染料,也根本影響不了他,但他就是不想吞下這口氣。

隻要事關夕顏,他就不會退讓,就盼有一天她的魂魄歸來時,可以瞧見他擺上了數十色的彩沙,就等她回來作畫,留下一點訊息。

忖著,想起夕顏,他不禁苦笑。

六年了,他得要用多少個六年,才能將她遺忘?

六年了,她不曾入夢,是……還在氣他嗎?

夕顏……垂眸尋思他低聲喃著,是訴不盡的相思。

“……衛爺?”

耳邊傳來魏召熒的喚聲,衛凡將臉上神情收拾妥當才抬臉。

“既是我辦的事,就沒有不成的事,還請大人轉告皇上。”

“本官知道了。”魏召熒優雅起身,雙手抱拳。“先走一步。”

“我送大人。”衛凡揚笑起身走在前頭。

他需要透透氣,需要讓腦袋恢複冷靜,不該讓任何人發現他的弱點,然而每每入春之後,他的思緒總是被葫蘆拉扯著。

在衛家大門外送走了魏召熒,衛凡轉身欲回大廳,卻聽見背後有人喚著——

“這位大爺請留步。”

那嗓音圓潤如珠,回頭一瞧,是個長發束環的……一身青衫扮作少年郎狀的大娘,教衛凡不禁微揚起眉。

“閣下是……”

“在下是位行走江湖的術士,路經貴府圍牆外,發現貴府上頭浮現一陣黑氣,所以……”

“禦門,送客。”未聽到最後,他已經下了逐客令,頭也不回地往內走去。

後頭傳來那位大娘的吱吱喳喳聲,衛凡充耳不聞。他閱曆豐富,自然也見識過不少奇人異士,但說穿了,裏頭不乏是些招搖撞騙之徒,什麼光怪陸離的軼聞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而他,最恨有人挾持他人弱點,招搖撞騙!

夜色混沌,她被無盡的黑暗包圍,腳下虛浮得教她害怕,分不清她是在飛翔還是在墜落,直到一股寒意從腳尖一直往上襲來,冷得教她忍不住張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