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約莫五丈之外,煙塵蔽日,七八匹高頭大馬齊頭並進,一路朝這邊狂飆,在最前頭的兩匹馬上,兩位奴仆打扮的漢子各執一條馬鞭,向路上來不及躲閃的老幼婦孺抽打著,硬生生地在街道上打出一條血路來。
天子腳下也如此不安寧。風長瀾皺了皺眉。
囂張肆虐的笑聲越來越近。
路旁,有體弱者被推倒在地,有稚幼小童被馬蹄踩碎了手骨。風長瀾眉頭不曾動一下,冷冷地看著,與生俱來的冷情冷性,十幾年無良雙親的教誨,使他不會對任何無關己身的事動一點點憐憫之心。
這一點也不關他的事。
頭前開路的馬兒來到風長瀾的左前方。驀地,開路馬跑偏了方向,坐在馬背上的奴仆並未察覺,依舊甩鞭抽打,傷到的人越多,越助長他們惡劣的氣焰。
在打倒三位老漢之後,鞭尾回抽,鞭梢挾帶勁風,淩厲的掃過了風長瀾的臉。
一道細細的青紅瘀痕頓時浮在淨白的頰上。
十四歲的風長瀾沒有動,大凡這般年紀的男孩,該是會叫痛或是驚恐失措的,可他沒有,他隻是渾身泛起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冷冽和陰森。
沾上塵土的灰布圓領袍衫在勁風裏被吹得獵獵作響。
疾馳的馬隊轟隆隆地呼嘯而過,最後隻剩下滿街的狼藉。
“好痛!我的老骨頭哦……”
“嗚嗚,我的孩子,你快醒醒。”一位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號。
“該死的國舅……”
“噓,你不想活了嗎?如今這大唐,韋氏一族誰敢得罪!”當今聖上受風痹之症所擾,韋皇後一家悄然把持朝政,韋氏日漸坐大,在長安城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即使國舅爺今日當街殺人,也無人敢攔。
“唉!該死。”
外界的談論,絲毫不影響風長瀾,他漫步走下土丘,來到街心,順著街頭的血路和馬蹄印,氣定神閑地往北邊走。
臉上的傷並不重,隻是微微有些發熱。
半個時辰之後,風長瀾不動聲色地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宅前。宅前的漢白玉階下,全是雜亂交錯的馬蹄印。
就是這裏。
薄唇微微一勾,風長瀾閃進大宅對麵的槐樹林,用輕功攀上樹幹,深秋未掉落的枯黃樹葉,正好掩住他那一身暗沉沉的灰。
傍晚前的輕風,從槐樹林內若有似無地緩緩朝大宅吹送。
陰森森的冷唇又是一勾。這風來得正好。
等了差不多一頓飯的工夫,策馬狂奔的國舅爺帶著大隊人馬回到大宅前。
“今日真是痛快!那些窮鬼叫得好過癮。”著蟒袍的男人翻身下馬,口沫橫飛地與友人調笑。
“是呀是呀,韋兄,今日又讓你贏了。”
“你要不服,明日再來。”
隱約聽見交談的風長瀾,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來,兩指從包裹嚴實的布包裏撚了一撮白灰色的粉末。
遇上輕風,粉末在風長瀾的手裏倏地被吹散,風兒無聲無息地將它們吹向大宅。
不管這些人是好人還是壞人,也不論他們是否作惡多端,不招惹他,他便不會多管閑事,但若誰令他風長瀾不快活,那就別怪他下手無情。
瞧不見的風席入大宅,撲上攜手並肩邁進宅子的男人和仆役們,下一瞬,這些人的動作都慢了一下,接著,某個瘦小仆役的慘叫打破緩滯的氣氛。
“我要殺……你們好可恨,啊……殺了你們。”瘦小仆役滿麵通紅,眼睛像發狂的野獸。
還未等他觸摸到腰上的短刀,便被更高大的同伴打倒在地。而高高在上的韋國舅,此時已被莫名的憤怒和殺意控製,他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抽出腰間佩刀,虎目大張,見人就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