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南院詔獄的大門外。霧氣蒸騰。隱隱綽綽中,浮現出一隊錦衣衛。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他們穿上華麗了華麗的禮服,飛魚服。腰係鸞帶,手裏按著繡春刀。他們在監獄大門站了兩排,一直排到了霧裏麵。
霧氣中,傳來竊竊私語,不知藏了多少人。
劉瑾表情嚴肅,帶著幾名人高馬大的親隨,急匆匆走進詔獄。
舒默披散著長發,身穿月白長袍,平靜地坐在床上。他右手帶著蒼龍戒,傀儡被收進裏麵,保存起來。他目光明亮,宛如秋日的天空,沒有一絲波瀾。
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前幾天那個小獄卒江彬,快步小跑過來,打開了牢門。劉瑾出現在門外,胖胖的臉表情嚴肅,說道:“舒公子。我們該動身了。”
舒默站起來,笑道:“走吧。”
兩名獄卒上前,給舒默帶上特製的手銬和腳鐐。黑色的金屬中,蘊含著層層疊疊的大陣,把舒默的法力禁錮起來。
劉瑾解釋道:“這是一品法寶,用來禁錮元嬰期修士的。舒公子雖然是金丹期,但是已經具備了元嬰期的實力,我們不得不如此。”
舒默微微一笑,道:“無妨。”
劉瑾抱歉地點點頭,帶頭走在前麵。兩名獄卒牽著鐵鏈,示意舒默跟著他們。走出去之後,又有兩名獄卒在後麵押送。四名獄卒,把舒默圍在了中間。
舒默沒有說什麼,跟隨眾人穿過長長的走廊。
走廊裏格外清冷,牆角水漬,結成了冰花。旁邊的牢房裏,一雙雙陰鬱的眼睛,毫無生機地看著眾人。舒默掃了一眼,這些人無一不是麵目猙獰之輩,他們全身都是嚴刑拷打後留下的傷痕。
舒默親眼看到,有一個老家夥蹲在陰暗的角落裏,用瓷片刮斷腿上的腐肉。那神情,極為專注。骨頭刮得咯咯響,他卻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穿過走廊,打開一扇大鐵門,眾人來到刑訊室。各種殘酷的刑具,掛在牆壁上。地麵的泥土暗紅色。散發出血腥氣。那些刑具上麵,殘留著犯人的皮毛和碎肉。
這裏每一樣東西,都讓人毛骨悚然。
刑訊室大門打開,穿過一個玄機暗布的院子,眾人終於來到了監獄的大門。
踏出大門的那一刻,舒默全身一鬆,體內真元緩緩流動起來。他身上的手銬和腳鐐,對他沒有效果。為了不露出破綻,他收斂氣息,裝作法力沒有恢複的樣子。
監獄附近,兩排錦衣衛站得筆直。一名千戶,從濃霧中走出來,笑道:“舒默,這些天沒去看望你,請你不要見怪。”
舒默笑道:“怎敢。”
來人正是他以前的頂頭上司,錦衣衛特務司的老大趙子良,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他是來扶著接引的,路邊這兩隊錦衣衛,都是他的屬下。
趙子良在前頭引路,兩隊錦衣衛舉著回避的牌子,在兩旁開路。劉瑾和舒默他們。走在中間。
錦衣衛們的移動,引起了霧中人們的注意。有的人喊起來:“錦衣衛動了,舒默被押出來了!”“在哪裏?讓我看看!”“霧太大了,看不到啊!”“哎喲,誰踩了老子的腳?”“我x,哪個不要臉的摸老娘的屁股!回家摸你媽去!”“這誰的手啊,男人也摸?”
霧氣中的喧雜聲,越來越大。最後上千人都亂哄哄地叫罵,連孩子都哭了起來。
舒默不想驚動別人,沒有放出神識查看,到底有多少人在圍觀。他問道:“劉公公,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劉瑾道:“舒公子現在是頗具爭議的人物,全北京城的男女老少們,都想來一睹你的風采。”
舒默聳聳肩笑道:“我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張嘴。”
劉瑾道:“市井小民嘛,如今國富民豐,不用為生計發愁。這些人在家裏閑得無聊,就喜歡到茶館灌灌水,或者去哪裏圍觀,充當不明真相的群眾。坊間流傳,舒公子三頭六臂,眼睛能射出霹靂,鼻孔中能噴火。身高九丈,腦袋後麵還有金輪……”
舒默無語,一行人在霧氣中行走。不時有好奇的群眾,衝進隊伍。但馬上,就被錦衣衛亂棍打了出去。人群的移動,攪動了霧氣。白色的霧滾滾蕩蕩,像波浪一樣。舒默的眉毛。都被霧氣打濕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喧鬧聲越來越響,想必有更多的人群聚集了起來。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重重迷霧,照射下來。舒默在錦衣衛的護送下,蹬上了一座高台。劉瑾指引他,站在一塊方磚上,然後便退入了霧中。
所有的錦衣衛,也走進霧裏,消失不見了。
整個世界,似乎隻剩下了舒默一個人。但是舒默知道,這是錯覺。仔細聽的話,可以聽到高台上,還有別人的呼吸聲。高台下麵,無數喧嘩,響成一片。
一聲炮響,號角齊鳴。台下的喧嘩聲,漸漸消失。一個響亮的聲音,穿透厚重的霧氣,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裏:“皇上駕到!多官接駕!”
耳邊傳來衣服的瑟瑟聲,台上官員,台下百姓齊聲唱和道:“恭迎皇上!”
“平身吧。”弘治帝的聲音,從對麵傳來。
“謝皇上。”眾人站了起來。各種竊竊私語,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