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冬季,桃花早已凋零。這裏的桃花卻依舊迎風輕笑,可見是法術之力。
山穀之中,結著一座簡陋的草廬。草廬前麵,桃花樹下,擺著一張石桌,三條石凳。孤心塵坐在樹下,舉杯自飲自酌。她的對麵石凳上,站著一把油紙傘。
之所以說站著,是因為這把傘的把手,是一隻腳。它站得筆直,前麵放著一個酒杯,竟似乎在和孤心塵對飲一般。
孤心塵瞟了眼汐月眾人,清冷道:“找我何事?”
汐月被孤心塵優美拖俗的氣質,震懾住了。那一股成熟女人的風韻,正是她這個年紀的少女,最為羨慕的。汐月拘謹道:“師叔,舒默遇難,我是來求助的。”
“舒默遇難?”孤心塵神色微變,冷冷道,“什麼情況?”
汐月按照藍月王的講述,如實敘說了一遍。
孤心塵聽罷,沉吟良久,說道:“藍月王在天機教廝混多年,他的話能信嗎?”
汐月道:“啟稟師叔,我哥哥在北海監獄任職的時候,意外結識舒長天前輩。舒前輩見我哥哥淒苦,便收他為徒,傳授他絕學《驚龍掌》。我哥哥現在,能夠打出五條火龍。”
孤心塵把持不住,忽然站了起來,碰倒酒杯,酒香四溢。她顫聲道:“你說舒長天還活著?”
汐月心知有異,說道:“是的,我哥哥說,前些日子舒默闖入北海監獄,救出了舒長天。後來北海一片混亂,他們不知逃到哪裏去了。沒想到半個多月後,舒默會突然現身天機教。”
孤心塵笑道:“舒哥哥若還活著,定然是去南海百花島了。”
站在她對麵的那把油紙傘,突然嘿嘿怪笑起來,說道:“妙級了,舒老弟還活著,我要找他大戰三百回合,把輸給他的錢全部贏回來!”
油紙傘開口說話,汐月三人嚇了一跳。
孤心塵笑道:“不要害怕,這是我從地府請來的好朋友。原本是想請他幫忙,除掉泰和。誰知泰和那廝不知所蹤,掌門推算,說他已經死了,倒便宜了他。”
泰和在京城百裏之外,被舒默炸得屍骨無存,外界無人知曉。
油紙傘跳下石凳,哈哈笑道:“小塵,百花島在哪裏?我這就去找他算賬!”
孤心塵笑道:“賭鬼,你何必心急?那舒默是舒長天的兒子,如果你救出了他的兒子,讓他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豈不是更加痛快?”
賭鬼略一思索,笑道:“不錯,讓他對老子感恩戴德,點頭哈腰,比贏他更爽!那個天機教在哪?事不宜遲,我們快去救人!免得去晚,被別人搶先一步!”
花江月吐吐舌頭,笑道:“哪有搶著去救人的?”
賭鬼道:“小丫頭,這你就不懂了。人生苦短,變化無常,就像和賭博一樣。如果不乘著運氣好,多撈幾把,以後吃起虧來,都沒地方哭去。”
花江月素來膽大,笑道:“賭鬼前輩,你長得好別致啊,就像一把油紙傘!”
賭鬼笑罵道:“狗屁,這就是把油紙傘。老子受到三界禁製,不能隨意穿梭。這把油紙傘是柄仙器,可以讓我棲身其中,往來三界。”
花江月眼睛一轉,激他道:“這種破傘,在我們江南要多少有多少,我才不信它是仙器呢!”
“嘻,不識貨的臭丫頭,這把傘可是老子花了不少功夫,從冥君那裏借來一用的。你這種凡夫俗子,看一眼就是天大的造化。”賭鬼大言不慚道。
冥君是地府九大高手之一,並稱為九殿閻羅。舒長天闖蕩地府,和冥君有過一麵之緣。而賭鬼,是舒長天的莫逆之交。兩人一個好賭,一個善賭。在地府相遇,一場豪賭。賭鬼全部身家,都輸給了舒長天。最後輸急了,賭鬼把自己也押上了。
結果連最後一把,他都沒能翻本,把自己輸給了舒長天。舒長天哈哈一笑,燒了他的賣身契,還了他部分家產。兩人因此結交,成為兄弟。舒長天也沒吃虧,留下了不少地府的寶貝。那枚轉生符,就是那時贏來的。關鍵時刻,救了孤心塵一命。
花江月不知厲害,撇嘴道:“切,才不稀罕呢!”賭鬼生性喜歡熱鬧,有人跟他鬥嘴,那是再好不過。他一點都不生氣,還很高興,能調侃著美女幾句。
汐月連忙製止花江月,這般抬杠下去,不是浪費救人的時間嗎?
孤心塵拿起油紙傘,笑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們三個就在此地修煉,我和賭鬼兄去去就回。”
天劍鋒仙氣充沛,是極為理想的修煉之地。汐月三人忙躬身道:“多謝師叔。”
孤心塵微微一笑,腳踏雪花,手拿油紙傘。破開天劍鋒禁製,向北海飛掠而去。
賭鬼是地府高手,一身修為僅次於九殿閻羅。孤心塵有他相助,信心滿滿,沒有想過要向其他人通報這件事情。如果她知道事情會發展到後來那一步,一定會通知舒長天、楊天奇和蜀山掌門,集合力量一起去救人。
但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孤心塵過於相信地仙的實力,以至於身陷險境,差點性命不保。
卻說藍月王憑借汐月給他的令牌,在蜀山龍首峰暢通無阻。他幾經詢問,得知趙見性乃是黑獄的監獄長,是個分神期的高手。他並不住在龍首峰,而是在附近的大山之中,自辟洞府,畫山而居。
藍月王打聽到趙見性的洞府所在,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飛出了龍首峰。
蜀山黑獄,乃是天下第一仙道監獄。裏麵關押著無數妖魔鬼怪,魔道修士們,聞之色變。趙見性作為黑獄的監獄長,地位崇高。他很多時間都在自己的洞府辦公,把相關事宜交代給手下去辦。
藍月王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洞府裏審問一名魔道修士。
洞府大廳正中,擺著一隻巨鼎。下麵三隻火候扇火,烈火熊熊。巨鼎被燒得通體紅色,幾乎透明。魔道修士被關在鼎中,受著烈火煎熬,發出慘烈的嚎叫。他有真元護體,一時半刻死不了,這份痛楚簡直生不如死。而求生的欲望,在苦苦支撐著他。
藍月王見此酷刑,不由得心底發寒。
趙見性抬眼道:“你找我何事?”
藍月王掏出玉牌,遞給趙見性。趙見性把手一招,玉牌輕飄飄落在他手中。他仔細查看靈波,確認無誤後,說道:“不要多問,跟我來。”
“是!”藍月王道。
趙見性吩咐手下,繼續折磨那名囚犯,轉身便出了洞府。藍月王跟著他,向龍首峰飛去。
藍月王心中疑惑不解:“李輕塵要我來找蜀山黑獄的監獄長,不知有什麼緣由?他又是什麼時候,搭上趙見性這條線的?”
趙見性看出他的迷惑,冷淡道:“我欠他一個人情,這次換了他,以後兩不相幹,你明白?”
“在下明白。”藍月王心領神會道。
趙見性不願讓人知道,他和魔道中人有往來。這次的事情,純屬迫不得已。隻希望這件事完結之後,李輕塵不再來找他的麻煩。
兩人各懷心思,飛到龍首峰後山,落在土位上的黑獄中。獄卒們看到趙見性,恭敬施禮。待他亮出了身份令牌,才放他進去。
藍月王心中歎服,連監獄長出入監獄,都要見令牌才能放行。蜀山黑獄管理之嚴格,恐怕不下於北海監獄。
趙見性道:“裏麵凶險異常,跟緊我,不要亂走。”
藍月王點點頭,表示明白。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層層土牢,一路往下,越走越深。也不知走了多久,地底深處的黑暗,濃得就像粘稠的漿糊。趙見性手中的火龍石,隻能照亮眼前兩步路。
藍月王走在黑暗中,耳邊隱約傳來各種奇怪的竊竊私語。仿佛黑暗之中,隱藏著無數妖魔,在蠱惑他的靈魂。藍月王心中駭然,眼觀鼻、鼻觀心,收斂心神,不為所動。
路上碰到的獄卒,每個人都頭戴特質法器,往來巡邏,有條不紊。看到趙見性,禮節性地點點頭,便繼續巡邏。似乎就算是監獄長大人,也比不上巡邏重要。
地底通道九曲八彎,宛如迷宮。走了半天,藍月王已經辨不清方向了。他心中暗暗警惕,和趙見性保持一定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