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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四月春天,天氣好暖。

慶蒔種在前門影壁上的牽牛花,每到早晨就開得特別豔紫,每當她從外頭買了豆汁兒與早點回來,一開門,就是看到這片令人好心情的色彩。

這是春季特有的心情,秋天、冬天可沒有,所以她特別珍惜。

來到垂花門前,微風徐來,潤白的杏花瓣像雪一樣飄蕩,隻可惜,這春天時節種不出那又肥又大的菊花,所以這杏花瓣隻能零零散散地落在灰土土的石磚地上。

不過,慶蒔都會把它們給掃起來,然後鋪在那株枯梅樹的四周。

第二年了,那株梅樹依然沒長過一片葉子。

那就當梅崗曾經為她開過花吧!

慶蒔看著光禿禿的樹枝,傻傻地想:隻是因為她貪睡了一點,結果醒來時都已謝落在地上,沒看到……

「梅崗,早。」慶蒔笑得開朗,大聲地對梅樹喊早,接著,她坐在那深坑邊,開始布置早點,她放了兩隻平口碗,盛了豆汁兒,說:「天暖了,沒什麼人買豆汁兒,太燙口了,喝不下吧!不過也好,省得我排隊的時間。」她端起了碗,又笑。

「可是豆汁兒就是要燙燙的才好喝,這碗給你,梅崗。」

她把豆汁兒往梅樹的根上澆,然後摸摸枯木的老皮,她努力笑出聲:「瞧!你喝了以後,精神百倍咧!哈哈……」

四周很安靜,安靜到明明沒見到鳥的影子,卻可以聽到鳥在啁啾。

慶蒔深呼吸,低頭抹了抹眼睛,再望著梅樹時,還是笑。

「我今天的早點是糖火燒。」她從油紙袋裏拿出糖火燒,獻寶似地舉著給梅樹看,然後大大地咬了一口,嚼著嚼著,她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上回拿給我的,比較好吃。」

她看著長不出葉子的枝,笑得有點累了。「真的,比較好吃。」

她安靜地把早點給吃完,喝了一碗豆汁兒,剩餘的,她都澆給了梅樹。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層,揚聲說:「我要上工了。梅崗。」她望著光裸的枝椏。「我過得很好,梅崗,今年開市,油鋪的帳目與進貨都歸我管了,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賣那些上好的白菜子油。」

「隻是,花還是種不好,池子的水也回不到那時的藍色。」她歎了一聲氣,環顧四周,「你厲害,你讓所有的花都能開,在這世上,一定隻有我才看過那樣的百花繽紛,一年四季的顏色,全融在同一個時刻裏,是你給我的。梅崗。」

慶蒔傾身,親吻了枯木,她美美地微笑。「等你回來的時候,再種出那樣的色彩給我看,好嗎?」

第五年,七月夏天。大雷雨。

傾盆大雨,不得遠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偶爾還有恐怖的雷聲與閃電。

慶蒔特地從油鋪趕了回來,撐著紙傘,蹲在深坑旁,快手快腳地舀著深坑裏的積水。

她太粗心了,那年挖出這個深坑,隻想到這樣梅崗可以吃到更多更好的黃上,卻沒想到萬一來了場大暴雨,這深坑要如何及時地排水。

她試著改善過,不過每年來了場梅雨與暴雨,她還是得拿著葫蘆瓢,不厭其煩地蹲在坑邊舀積水,她怕自己一個疏忽,梅樹的根就泡爛了。

忽然天邊一亮,慶蒔啊了一聲,還來不及捂住耳朵,雷聲就轟地貫進了腦子。

一個重心不穩,慶蒔往後一跌,跌進了泥巴裏。

她嚇得臉都白了,發著抖,可她仍對梅樹說:「沒事!沒事!不過是個雷嘛!我沒在怕的,梅崗。」

雖然是夏天,但是蹲在雨裏太久,衣服濕了,還是很冷。

慶蒔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邊舀水,邊叨叨地說:「梅崗,昨天有人來向爹娘提親呢!我傻了,原來我已經二十三歲啦?不過,我拒絕了。」

她的右手酸了,換左手拿葫蘆瓢。「你別擔心,這回爹娘不再是為了那點蠅頭小利出賣我,他們是真的為我的終生大事著想,他們沒欺負我了,你不要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