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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煨白菜心,芋頭又香又糯,白菜是山東來的,來,吃一口。」

她夾了一筷,放到對麵的盤子。

「蝦子炒玉蘭片,蝦子你可以不吃,但這玉蘭片一定得吃,這可是福建來的嫩筍哩。」

她又給對麵的盤子添菜。

「再來、再來,京冬菜炒豆腐,還有燒素鵝,啊!你別怕,這燒素鵝不是鵝,是腐皮包山藥,用醬油、糖、酒、麻油去煨紅的。」

夾完了菜,她便跳下深坑,把這些菜都給埋進了土裏,土凍硬了,她花了大把力氣才埋好,當她再爬上來,要吃一口年夜飯時,這桌菜都結霜了,她想喝口雞油煨芥菜湯,身子卻越喝越冷。

第九回的年夜飯,還是這樣過了。

「這是第九回的年夜飯了,梅崗。」慶蒔幽幽地說:「希望,明年,你能給我一個驚喜。」

身子越來越凍,慶蒔再也拿不了碗筷,整個人都得偎在火盆旁,動彈不得。

她顫抖著,吐著白氣,牙齒打顫。

但她還是想和梅崗說說話。

「新年快樂啊!梅崗。」她僵笑地說:「我許個願,你聽聽啊。」

「上次,你等了十年,才讓我看到你,這次,換我等你十年……」

慶蒔閉上眼,呼吸有點喘,狡猾是冷得無法呼吸,也因為這願望讓她很激動。

即使許了不下百次,她還是很激動。

最後,她努力地說完。

「你一定要讓我,再見你一麵。」她說:「這就是我的新希望,你要保佑我,早早實現啊……」

這個新希望,九年,始終如一。

九年的歲月,就這樣過去了……

第十年,二月立春過完,來到了今年的第一個月圓之夜。

京城各大鋪子,都開始推出了自家的招牌元宵。

慶蒔把油鋪裏的事忙完,一樣跟著眾人去搶買好吃的元宵。

回到了米市胡同,慶蒔想著要怎麼煮這頓元宵,這元宵餡包的是白糖、核桃與豆沙,前幾年都吃清水湯元宵,梅崗或許吃膩了,今年給他吃吃奶汁湯底好了……

想著,她進了蠻子門,抬眼一看,嗬!牽牛花開了,把影壁弄得好漂亮。

難得,現在才二月呢!

接著,她要進垂花門,垂花門旁的杏樹開了白花,不冷的微風拂過,掃了些小白花下來,底下的肥沃菊花海將它們承接了起來。

慶蒔笑開了嘴,好久沒看到這景象了,因為杏花和菊花是沒法同時開的。

她好心情地要進垂花門——

可她突然停了腳步,愣了會兒,又跑了出去,把杏花與菊花都給看仔細。

沒錯,她沒眼花,杏花和菊花當真同時開了!

她急慌慌地衝進垂花門,又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心突地震了一下,想叫,想快樂地大叫,腳卻猛地一扭,她整個人從階梯上跌滾下來。

她痛得齜牙咧嘴,可還是忍著痛,往那梅樹跑去。

梅樹、梅樹、梅樹——

開花了!開花了!終於開花了——

光禿了十年的梅樹枝,上頭終於點滿了白白的小梅花!

她像個孩子一樣,繞著深坑又跑又跳,手舞足蹈地,像在跳舞,她的心裏漲滿喜悅,這喜悅大到甚至連身體都容納不下了,她得大叫,她得歡呼,她得又跑又跳地消耗體力,才不會覺得心脹裂得像要爆炸一般……

可又一個忽然,深坑邊的上被她踏鬆了、慶蒔哇地一聲,就要墜下去——

一個強而有力的擁抱,將她抱了起來。

慶蒔的心猛烈地跳動著,不是因為嚇到,而是因為興奮、因為感動。

她知道這擁抱是誰給的。

她緩緩地轉過頭去。

看到的是……

她想念了十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