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3)

那人拿著一把刀子,薄藍的刀刃在暈黃昏暗的光線下閃著詭譎的光芒,沿著執刀的手,淺色的地板上流著一攤豔色的血。

——果然,猜測成真了嗎?

良良卻覺得沒有了先前的緊張,於是微笑,那笑容難看得倒不如說更接近於“苦笑”。從和蘇同生見麵時就已經漫上心頭的不祥預感,竟然在這時生生應驗在眼前。

“莫雪。”

良良開口,莫雪抬頭,靜靜的房間裏,兩人相對無言。

坐在電腦前的是穿著黑色襯衫西褲的莫雪,膚色很白,帶著一種明顯的病態。尖尖的瓜子臉上那雙眼睛顯得出奇的大,也出奇的黑。嘴唇豔紅,像他指尖上正在流著的血。

那是一個隻讓人看上一眼,就會覺得冰冷妖異的男人,他的眼睛太大、大黑,在閉上的時候又被長長的睫毛所覆蓋,精致得像一尊人偶。危險的——會殺人的人偶!

“我聽張憲說,你去相親了。”

他知道,張憲——今天帶著良良去華都酒店的女人,那是良良公司裏公認的媒婆。

“你明明已經有了我,又為什麼要和別人見麵?還告訴別人,我們隻是關係‘很好’?”莫雪睜眼,直勾勾地盯著良良的眼睛,“良良,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我累了。

良良閉目,聽著莫雪從椅子上站起向她的方向走來的聲音,心下生出了一種驚悚的顫抖。

莫雪的腳步聲很輕,與其說像貓,倒不如說更貼近於“幽靈”。

“良良,睜開眼睛。”莫雪帶血的手指撫上良良的臉,聲音壓得很低,“你想離開我,是不是?”

“莫雪你聽我說——”良良睜開眼睛,那眼裏有沉痛,但更多的是忍耐,“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很多認識的人都說她率性大膽甚至爽朗到沒心沒肺,卻沒有人知道,她的一切深重悲哀無奈都已經被他全部占去。

曾幾何時,他隻為她留下了絕望?那種被藤蔓纏繞的窒息無望。

“良良,如果你要離開我,那麼,還不如再殺我一次。”莫雪卻像是沒有感覺到良良的絕望。他抓住良良的手腕,靠得極近的臉上有一種幾近神經質的興奮和……期待,“像五年前那樣,在這裏——”莫雪拉著良良的手,強迫它停在自己心髒的位置上,“再在這裏,狠狠地捅上一刀……你記得嗎?”

良良在略帶著顫抖的興奮言語中,感覺閃過眼前的是一片陽光下灼熱血色的殷紅。

一時間她睜大眼,在暗夜中瞳孔緊鎖著,驀然收回了自己的手,看著莫雪的眼神驚懼得仿佛見到了怪物!

莫雪再度逼近,噙著微笑的嘴唇豔紅得像血。他伸出手掌,手指張開,讓良良看自己十根手指上深深的刀痕。

“良良,你看到了嗎?十指連心。”莫雪笑,在燈色昏暗的書房裏臉頰蒼白得像鬼,“看看這些手指,你就會知道……在你去和別人相親的時候,我的心裏有多痛!”

“莫雪!”良良倏然大叫一聲,緊緊地抓住那些手指,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莫雪對不起,我不會離開你,不會……”話到此處,喉間已然哽咽,眼眶未濕,苦澀的笑意已經先一步蔓延到了唇邊,“你答應我不會再傷害自己,我就不會離開。”

心在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再次亂了。

良良睜目,看著莫雪瞬間滿足得像孩子一樣的笑容,任他把自己緊緊地抱在懷裏。

不能解脫了……

眼睛在哭,嘴角卻勾了起來。

一種淒絕的笑意蔓延開來。

果然還是不能結束嗎?

在五年前莫雪握著她的手把尖銳的匕首刺進他的胸口的那一天,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

良良不知道莫雪是怎麼想的,更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第二天她出門上班去,而莫雪始終跟在她的身後。

從早晨起床到吃完早餐,再從出門到去公司上班,莫雪冷著一張無甚表情的臉跟在良良身後,穿著一身黑衣,兩手纏滿繃帶,讓人怎麼看怎麼古怪。

而那眼神,帶著森森的冷意,令莫雪看起來像是一頭守衛著自己領地的頭狼一般。旁人與他對上了眼莫不是一愣之後飛快地避開好幾步,更有甚者一驚之下打起了冷顫的。

良良呼出一口氣,眸中的忍耐逐漸加深,陰鬱黑暗的情緒彌漫雙眼。

興許她該慶幸,這年頭人人深諳明哲保身自掃門前雪的道理,沒人那麼無聊打電話報警說這裏有危險人物出現。

“莫雪,你今天不用上班嗎?”終於,在走到第三個紅燈時,她回身麵對莫雪。

莫雪聞聲停步,清雅秀麗的臉蒼白到了極點,渾身上下都彌漫著一種明顯的病氣。

“我的手受傷了,沒法工作。”莫雪淡淡地道,抬起眼去看良良的表情,那眼神有些哀怨——或許他自己並沒有那樣的感覺,但看在外人眼裏就是有那麼一股子可憐勁兒,仿佛是在控訴良良是她害他變成了如今這樣一般的罪魁禍首。

良良忍耐地按了按眉心,在綠燈亮時複又重新邁開腳步往前走去。

莫雪在遊戲公司裏擔任腳本設計師的職位,處處都要碰著電腦,而如今他十指俱傷,就算她逼他去工作,他老板也不會允許他上班……唉,整件事情真是麻煩到了極點!

她現在萬分後悔昨天的決定——如果她沒有決心麵對莫雪這種自殘的威脅,就不該去想結束兩人眼下的生活。

“那麼,你要和我一起去上班嗎?”良良走了兩步又回頭,問:“我們公司的規矩你也清楚,不準帶熟人去上班!”

“我在門口等你,”莫雪輕輕地說,走上前一步拉住了良良的手腕,大大的眼睛黑得不見一絲波光,連半點起伏的情緒都沒有,“我在你們公司門口等你下班。”

“莫雪!”良良低吼,掙開了莫雪的手,“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都需要自由!”

“不!是隻有你需要自由才對吧?”莫雪見她掙開也跟著惱了,閉上眼睛大聲喊,聲音悲切尖銳,似哭似笑,“你想離開我,所以去和別人相親我知道!從五年前你就在盤算著要怎麼離開我我知道!但是良良——”他睜目,那瞳孔紅得像被什麼痛苦的情緒逼出了血,“但是你是有罪的,是你把我變成了現在這樣!良良——你除了我已經一無所有,而我也一樣!”

“莫雪,我昨晚就已經說過我不會離開你!”良良倏然抬眼瞪他,困獸似的低吼著。

“你每次都這麼說!”莫雪飛快地反駁,然後頓了頓,用一種快要窒息的聲音輕輕重複,“良良,你每次都會這麼說。”

然後,他就在惶恐中等著她下一次試圖擺脫他。

那種等待是那麼的可怕,所以,這次他決不會給她再一次的機會。

良良聞言怔住,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但終究是抿緊了什麼也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