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的大殿中,那高懸的橫梁,悠遠得的教人似乎看不到頂。即便是在白晝之時,殿內的光亮也是極為昏暗的。
一物一影,都須依靠燭台上燃燒的火光來映襯。詭橘的燭火籠上牆壁懸掛的巨幅帝王畫像,那一張張端肅的容顏,似在注視著殿中的一切。
四下,一片沉寂,眾人生怕有稍顯粗重的聲響驚擾了存於這殿中的靈,皆是連呼吸都強迫著自己吞吐的異常輕柔緩慢。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殿中一襲淺粉衣裙的女子身上。她正低垂著頭,黑暗隱去了她的容顏。不哭亦不鬧,她隻是那麼靜靜的站著。
死亡的氣息,混合著太廟內常年充斥的香灰之氣,順著那嫋嫋的青煙,蜿蜒盤旋而上,一直繚繞至大殿的頂端,直至再也看不見。
沈如月瞥了眼台案上正焚著的燭香,心中暗暗計較著。太後與三位老臣已商議好,今日要在早朝上拖延時間。並暗自下令封鎖了消息,而後又將蘇清淺轉移至了太廟,以備不測。
如今在這太廟之中,即便是那人得到了消息,罷朝而來,也是無計可施。此處供奉著蒼玄曆代皇帝的靈位,即便是連澈,也不得攜帶刀劍入內。
為以防萬一,她又另做了部署。
沈如月眸光一轉,看向了殿中的女子,輕輕一笑。待殿門再度開啟之時,蘇清淺便已是個死人了。
看著清淺,她已略顯微微不耐,正想開口之際,卻看見那女子忽然抬起了頭,看向太後,神色鎮定的開口道:“太後娘娘今日大費周章將奴婢帶來此處,便是要取了奴婢的性命。如今離三日之期尚有四個時辰,縱使奴婢有罪,皇上曾在重華殿當著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和眾大臣之麵,許諾三日之期一到,便會將奴婢交由慎刑司論處。”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經曆無數的波折,她好不容易才與那人交心,二人終是能相守在一起,她怎會甘心就這樣死去。
眼前那名往昔和藹可親的婦人,從她踏入這太廟之時,便一直背對於她,未曾看過她一眼。
她想和那人一起孝敬他的母親,更不願因自己的原因,導致他們母子之間,生了芥蒂。
他總是暗中為她做了許多事,在他的庇護下,自己卻似乎什麼也沒有為他做過。因此,這次她想試著靠一己之力,化解他與太後之間的矛盾。
可讓她未想到的是,一切竟是眼前這番景象。
那人發現自己不在重華殿後,勢必會尋來。隻要她能拖延住時間,便還有一線生機。
沈如月看了眼太後,隨即將目光轉向了清淺,嗤笑道:“蘇清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皇上來壓太後娘娘。可惜,這後宮之事,皆是由太後娘娘做主,皇上也不宜幹涉。你一個小小的永寧宮掌事,莫非太後娘娘還沒有處死的權利?”
清淺冷冷的看著她,這女子雖貴為皇後,卻毫無母儀天下之容。身為大家閨秀,卻德行惡劣,滿腹算計,且嫉妒心極強。
今日既是這樣的局麵,她倒也不必再給這女子顏麵了。
“小皇子之事,在朝中已鬧得沸沸揚揚。皇上如今就這一名子嗣,已是關係到江山社稷,如此的話,這事自然應是由皇上來親自處置。”
稍稍頓了頓,她繼續道:“再則,這事皇後娘娘也是嫌疑人之一,在真相還未水落石出之前,便要奴婢這樣不明不白的赴死,奴婢不甘心。”
沈如月卻是輕輕一笑,反問道:“在你的房中發現了毒藥,這難道還不是證據?”
清淺不緊不慢的應道:“這件事發生後,皇後娘娘再派人將毒藥放進奴婢的房間,也不無可能。從立場上來說,小皇子的存在,對皇後娘娘的威脅才是最大。”
此時,沉默許久的太後終是開口,“夠了,蘇丫頭。難道現在你還不明白嗎,今日你必須死。”伴著悠悠的回聲,她的話語在大殿中輕輕蕩漾著。
緩緩轉過身,她看向了清淺。
清淺大驚,目光落向了她。她眉眼淡淡,眸中看不出一絲情緒。或許是經曆了太多,到了她這樣的年歲,已能將情緒隱的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