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馬背上龍天運俊逸身影,黑色大氅翻飛。
她突然憶起那寬厚溫暖的背,耳畔似乎還聽得見那平靜安穩的心跳聲,突然想到前幾夜發生的事,臉上驀地一紅,可疑的霞紅慢慢暈染開。
那天在破廟裏,她襲擊了龍天運。
她的額頭腫了一大包,而受害者龍大俠卻因為戴著寒鐵麵具,所以半點事都沒有。
這真是太羞恥、太丟臉了!所以一路上她堅決不跟他說話,徹底無視他!認真地端著小胡公子的架子,雖然額頭上腫得老高。
夜裏,龍天運來到她跟前,手裏拿著金創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額頭又紅又腫,真的很疼,所以當金創藥一抹上去,她不自禁縮了一下,發出啊嘶的吃痛聲。
龍天運的動作立刻停了,扶著她的額頭輕輕吹氣。
記不清楚有多少次,打完架後她跟蘭歡躲在竹廬後,蘭歡也是這樣輕輕地幫她的傷處吹氣。他總是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傷,輕輕地吹著,深怕弄疼她,一吹一問:好點了嗎?會不會疼?那家夥嘴笨得很,根本不會哄人,但那樣溫柔專注的眼神卻深深烙印在她心裏。
隻是那時候年紀小,大咧咧地缺神經,每次她都粗聲粗氣地撥開蘭歡的手,嫌棄他太娘們。
熱氣立刻氤氳了眼睛。
蘭歡已經死了,雖然蘭歡是她最好的朋友,但他已經死了七年了!
她已經哀悼過了,那些痛楚早就該過去。
她一直以為自己早就不再痛,可是那瞬間,她竟痛得連嘴唇都在顫抖。她是小胡公子,她是小胡公子,她不能哭,可是她怎麼能夠忍住?
突然,龍天運將她緊緊擁住,像是可以理解她的痛苦,雖然她什麼也沒說。那瞬間,原本圍在火堆旁的眾人頓時跑個精光。
小胡公子因為擦個藥,哭了。
天哪!還能再更丟臉一點嗎?
“嘻。”
突然,騎走在身旁的山鬼看著他酡紅的臉,咧著嘴,笑了。
那慘白的臉上配著一張紅豔豔的大嘴,不笑還好,一笑就讓那張臉扭曲得更怪異,怎麼看都有種滑稽的恐怖感。
他嘻地一笑,她的心就不由得抽一下!這幾日她不但被累得夠嗆,更被這五隻鬼整得快崩潰!
這是那天夜裏迎戰夜梟的五鬼之一,據說是赫赫有名的“南都五鬼”。
這名字太直觀,聽了就讓人想翻白眼。
這五隻鬼聽說是師兄妹,但她實在很難分辨出到底誰是誰,因為模樣委實太像,都是慘白的臉、紅豔豔的血盆大口,說起話來甕聲怪氣,披散著一頭亂發,佝僂枯瘦、穿著一身死白死白的喪袍,雖高矮胖瘦不同,但猛一看根本就像五胞胎難以分辨。
“唉!沒辦法,咱左使卓爾不凡,是個人都會喜歡。”山鬼說。
胡真感覺自己額頭上青筋在跳動,但她努力冷靜自持,隻淡淡哼了聲。
“小胡公子也喜歡。不分男女老幼,通殺。”水鬼跟上來。
通、你、妹——別生氣、別生氣,不值得為這五隻傻鬼發怒。
此時龍天運居然還鬼使神差地回過頭,寒鐵麵具底下的眼睛靜靜地燦著光看她,那俊朗麵容噙著一抹淡笑。
“你脫光了我的衣服當然得負責。”龍天運所說過的話又跳進她腦海裏。
胡真連忙閉上眼,隻覺得額上青筋一突一突地跳著,脆弱的自製力麵臨極大考驗。冷靜……冷靜!
當初的感覺沒有錯,待在這人身邊極為不智,實在太危險。
他滿口謊言,諱莫如深。
武力打不過,拚智力又敵暗我明,最最上策就是離他遠點,隻可恨當時腳底抹油不夠快,現在是悔不當初了。
所以當龍天運淡淡地說:“不用綁,小胡公子若想走,隨時都可以不過如果再被抓回來,那在下隻好跟往常一樣隨伺在側了。”
“跟往常一樣隨伺在側”,這語氣真要讓她嘔血!衡量一下情勢,自己乖乖跟著隊伍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