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帝將他拖起來,再一次狠狠地摔在柱子上!明明看起來是那樣孱弱枯瘦,但發起怒來卻依然有著千鈞之力!
小喜一窒,後腦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不由得一黑。
恍惚間,彷佛聽到那個小小的孩子這樣輕輕喚他,小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嘿?痛不痛?”
眼前明黃色的袍子一閃,他惶恐極了,連忙想起身下拜,可是他連呼吸都好痛!整個肺幾乎要炸開了,那痛撕裂著他身上的每根筋骨。
那孩子搖搖頭,同情地看著他。“別起來。你是誰?為什麼會跌進池子裏?你差點就死了知不知道?”
他說不出話來,不識水性的他嗆咳得連眼睛都在噴水,嗚嗚地什麼話也說不出。
他不是失足跌下的,是被其他的小太監欺負;他們七手八腳地押著他,將他扔進這裏,因為他是最下等的;他們恨他,說他連長相都是個妖孽。
那孩子居然還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他嗆出來的水濺濕了那明黃色短袍,他真恨不得自己當場就死了!他怎麼敢弄髒他?!
隻因不受他人待見就被扔進池裏溺死,弄髒了太子的衣袍豈不是要被活剮了?!
“不要哭。”那孩子這樣說,伸手拭去他臉上的水,那清朗的臉孔認真地看著他,說:“不要哭。”
“求陛下成全,讓太後回北狼頤養天年。”他跪在俊帝麵前,喑啞著嗓子吃力地哀求:“求陛下成全!”
“作夢!”俊帝冷笑。“放她回去好讓你們起來反我?”
“陛下!”他匍匐在他腳下,全心全意:“求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讓太後跟兩位小公主回北狼吧!小喜願為陛下效死!小喜願永伴陛下身側——”
一記狠狠的巴掌就是他的回答,那巴掌打得他眼前一花,耳朵啵地發出一聲碎響,劇痛傳來,世界突然就安靜了。
俊帝削薄的唇在他麵前一開一合,尖刻地說著什麼,但那聲音好遠,遠得像是從天際傳來。
蘭俊的眼冷冷地剮著他。“你以為你是誰?隻不過是一個閹人,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跟朕談條件?連個暖床的也算不上!你不配!”拂袖而去,沒有回顧。
不要哭……那孩子認真的眸子凝視著他、安慰著他:“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我吧,不要哭了。”
小喜伏匍著,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落日,夜深,月起,星沉。
整整兩天。
等他清醒,已經被扔進了黑牢。
俊帝說:“要死,就去死。”
六年前錦華宮
老宮娥蹲踞在陰暗的角落裏怔怔地注視著那男人。
真想不到他肯做這種事。堂堂金璧皇朝的禦史大夫來這裏充當下人,為她擦手、為她洗臉、喂她吃飯,一整年。
中間他也離開過,有時候一兩天,有時候三五天,每次她都覺得他不會再回來了;但他總是再一次出現,就這麼日複一日地照顧著小公主。
為什麼呢?如果他真的喜歡公主,當初怎麼連多看公主一眼也不肯?如果當初他就娶了秀公主,事情會不會完全不一樣?
多年前公主想嫁給禦史大夫呼延恪的事情轟動了整個宮廷,讓秀公主青眼有加卻又完全不理不睬,隻對發妻一往情深的癡心男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老宮女不懂呼延恪。但她不懂的事情多了去,數十年來樁樁件件,又豈止一個古怪的禦史大夫而已。
她遠從北方狼帳跟著老老皇帝來此已經將近三十年了。
三十年來她隻知道自己效忠的是蘭氏,以前服侍老老太後、服侍太上皇,後來蘭壹當了太子她就去服侍蘭壹。
他們讓她去侍候誰她就去,後來他們老忘了宮裏有這麼個人,於是她就到處都去,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穿梭在每個宮裏,每天有忙不完的事,看顧著蘭家所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