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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真暗自憂愁。雖然跟聶冬交情不深,但總是舊日故人,她不想在戰場上與他刀刃相見。出京後聶冬一路緊追不舍,她真擔心是聶冬帶隊。

“聶冬也的確不遠了,這一路上都是夜梟拔的樁,來了上百人,霍家莊低估了他們,我看那些武林高手恐怕還來不及出手就被他們拔光了,白搭。”男子哼聲,一臉的目中無人。

龍天運不是笨蛋吧?大老遠跑來霍家莊成親,卻在洞房花燭夜被滅個幹幹淨淨。

她不知道姓龍的到底有啥打算,但如果她沒猜錯,龍天運是打算在今夜起兵,借勢從霍山往北打穿玉門關,往南打下幽州。

隻要能打下玉門關,聯合了北狼的鐵騎,兩邊勢頭一旦結合起來,那就勢不可擋,沒甚麼能攔住他了。

“師妹?”

“永京那邊布置妥當了嗎?”

“這……兩天前說內應被捕入獄,生死未明。”

胡真的心抽了一下,想了想,深吸一口氣。

“應該不會有問題的……”爹已經潛伏在宮內那麼久了,必然有他的打算,她最用不著擔心的就是爹了——應該吧?

不遠處的山在黑暗中微微晃動,零星的光忽明忽滅,她彷佛聽到了殺戮的聲音,鼻尖幾乎可以聞到帶著鐵鏽味的血。

“這東西該怎麼辦?”

傅以錚踢了踢腳邊的白色物體,那東西半抬起臉,亂發底下一雙黑黝黝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胡真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放了他。”

傅以錚不再說話,快速解開他身上的穴道。

“就當是給他的賀禮吧。”胡真仰望天際燦爛的煙花,喃喃自語似地說著:“他想一炮打響北狼軍名號?我就送他名號。”然後她回頭,燦笑著說:“快走吧山鬼,趁還來得及。”

最後一波煙花瘋狂地在天際炸開,那劇烈的震動連霍山也為之深深顫抖,暗夜裏山腳下的五千名大軍黑壓壓地撲了上來!

長劍無聲地穿刺,那黑衣人驚駭地瞪圓了眼睛;原本是來摸樁的,卻沒想到反而被一劍對穿,登時殞命。

龍天運的劍並不快,靜悄悄得彷佛月光流瀉,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無處可躲。

隻見他反手一抖,那劍身微震,血珠飛濺,銀色的劍再度恢複燦亮,不沾血,不染塵。

劍名“無垢”,是第七代霍家莊莊主的金盆洗手之作,贈予了當時還在繈褓中的皇子蘭歡作為見麵禮。

第一次拿劍殺人是在十六歲前夕,明明無垢染不了血,但他卻覺得那些四處飛濺的血無處不在,他彷佛聽到了無垢酣暢淋漓''痛快飲血的嗡鳴聲,而他還曾一度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會染上血腥。

父皇隻生他一個兒子不是沒有道理的,因他不想自己所經曆的兄弟相殘慘事再度重演;所以當他確定妻子所生是一對雙生女兒,幾乎是立刻就拋下皇位返回北狼。

蘭七篡位那一天姑姑師父來城門尋他,她說皇城有難,他們必須立刻回去。他毫不遲疑地拋下呼延真跟她走了,隻是走了不到兩條街,師父就點住他的穴道,將他扔在馬上,由一隊她秘密訓練了許久的衛士帶走。

他望著火光映照在姑姑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上,從她眼裏看到了死意。

馬匹飛馳著,而姑姑就佇立在火光與灰燼交錯的石板路上;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張嘴死命地呐喊,卻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想朝她伸手,卻連根小指頭都動不了。

那一夜他們衝出了永京,原以為速度夠快,然而蘭七的動作更快。

原以為姑姑秘密訓練的死士夠狠絕,然而背叛的夜梟卻更可怕,他們才出城門就被夜梟趕上,邊戰邊逃,還沒離開永京,已經死了三個人。

那一夜是他第一次拿劍殺人,當長劍刺人那人的身體裏,他的手還不住地顫抖。當鮮血染紅了他的手,腥臭濡滑得讓他幾乎握不住無垢時,他才真正體會到原來自己過去十六年活得多麼歡快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