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不回來，這都什麼時候了，吃個飯能吃到半下午。”村長媳婦坐在炕沿上，邊納鞋底邊喃喃自語，隔一會兒就抬頭朝門口看一眼，見村長還沒回來，又低下頭繼續納鞋底。
“孩子娘，我回來了。你在幹什麼呢？”門簾子一撩，村長左手背在身後，哼著小曲，踱了進來。
村長媳婦見村長突然進來，心裏一慌，趕緊將手裏的鞋底朝炕上被子下一塞，往裏挪了挪身子，騰出地方讓村長在炕沿上坐下。
“你在做什麼呢，看見我進來還趕緊藏起來，是不是做了什麼好東西怕我看見啊。”村長半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動動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被垛上，微眯著眼睛將手裏的茶葉遞給了村長媳婦。
“瞎說什麼呢，我能背著你做什麼好東西。”村長媳婦心虛地反駁一句，邊拆手裏的紙包邊道，“這是什麼東西啊，包得還挺嚴實的。咦？銀子。”拆開紙包，看到銀子咦了一聲。
“那是梅丫頭送我的茶葉，哪有什麼銀子。我看你是想銀子想瘋了吧。”村長翻了個白眼，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村長媳婦看村長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拽住村長的胳膊將他拉坐起來，指著紙包給他看：“真的是銀子，不信你自己看。”
“哪有什麼銀子，都說了是茶葉，你叨叨……”村長被村長媳婦硬拽起來，有點火大，氣衝衝地甩開村長媳婦的手，準備訓她一頓。眼角突然掃到攤開在炕上的紙包，驚呆了，雙眼瞪得老大。村長不敢置信地伸手拿起茶葉上的銀子，放在眼前仔細一看，還真是銀子。茶葉包裏怎麼會有銀子呢？轉而一想就明白了。一定是梅丫頭擔心明天到鎮上辦事，沒錢送禮事情不好辦，特意將銀子裝在茶葉包裏給的。好一個玲瓏剔透的丫頭，不愧是出身官家，對官場上的潛規則倒是十分清楚。
“都說了是銀子，你還不相信。看吧，這下相信了吧。”村長媳婦挨個摸著銀元寶，嘴裏絮絮叨叨。
村長看了眼處於興奮狀態中的村長媳婦，麵無表情地吩咐：“都收起來吧，我明天上鎮上辦事要用。”
村長媳婦摸銀子的手一僵，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勉強牽動嘴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和村長商量道：“孩子他爹，你辦事用四十兩銀子足夠了，我們留下十兩好不好？”
“不行，這是用來辦事的，不能留。”村長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村長媳婦的提議。
村長媳婦臉上難看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轉過身子雙手抱住村長的手臂，眼裏噙著淚花哀求地盯著村長的眼睛：“就留下十兩也不行嗎？”
村長不敢看村長媳婦，閉了閉眼睛，蒙地將頭轉向一邊，嘴裏擠出兩個字：“不行。”再也無法說出別的話。
“哇”地一聲，村長媳婦突然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邊哭邊向村長訴說自己的委屈，“你知道嗎？家裏一分錢都沒有了。兒子的束脩還沒有交，先生說了，這個月要是再交不上，就要讓兒子退學了。你看看這天，這都已經開始數九了，家裏的人還都沒有棉衣，不說我和你，孩子們怎麼辦，要讓他們凍死嗎？還有我爹要過大壽了，我們家卻連份像樣的壽禮都準備不起。”村長媳婦突然將村長推到一邊，掏出藏在被子下的鞋麵和鞋底，甩給村長看，“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給我爹準備的壽禮。這鞋麵布料是我從那匹綢緞上剪下的邊角料接合好的，用來納鞋底的布料也是舊的。”
村長拿起鞋麵一看，布料確實是從梅如雪送的那匹綢緞上剪下來的邊角料。還記得，當時是準備將那匹綢緞賣了的，卻沒想到被老鼠咬了，後來將老鼠咬過的地方剪了下來，原來剪下來的布料是做了這雙鞋麵。仔細一看，鞋麵上還有好多接口。鞋底還沒納好，布料是半舊的白棉布，和那綢緞鞋麵並不相配。
放下鞋底和鞋麵，村長想到妻子在自己親爹的壽宴上，送出這雙鞋子時的心情，心裏一酸，伸手攬過妻子的肩膀，道：“孩子他娘，對不起，這些年委屈你了。”
待情緒平複後，村長媳婦歎了一口氣，：“我不是抱怨你沒有讓我過上好日子，我隻是一時想起爹，他為兒女操勞一輩子，到老卻絲毫享不到兒女的福，心裏難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