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田野裏已有穀物幼苗冒了出來,雖然隻有幾片吐子,細細嫩嫩的脆弱至極,卻蘊含了無盡的希望。

謝嬌娘原本坐在車裏,見外頭景色如此迷人,忍不住挪到另一側車轅坐了下來,兩條腿在車板下晃悠著,很是自在。

趙建碩手裏的鞭子不自覺地慢了下來,醉人的春風在兩人之間調皮的流動,吹起他的衣角,也拂過她的發絲。

謝嬌娘自覺這麼沉默有些尷尬,於是沒話找話的問道:「六爺,您這匹馬真是健壯,可有名字?」

「墨玉。」他淡淡應著,望向黑馬的眼眸底閃過一抹溫柔之色,「同我在戰場上一起廝殺過的夥伴。」

無論什麼時候,保家衛國之人都分外得人敬重,聽他這麼一說,謝嬌娘趕緊收起了玩笑之意,「真是一匹好馬。」

趙建碩點頭,接著說起戰場之事。

他自記事起就是個孤兒,後來被收養,師傅教導他文韜武略、權謀和殺人的功夫,卻從來沒有機會同女子接觸,是以不知道女子膽小,生性就怕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此刻得了個聽他說話的人兒,竟有些欲罷不能。

謝嬌娘忍了又忍,對那些殘肢斷臂、動輒死傷無數的戰事,當真是半點也不感興趣!可惜她又不好岀言提醒,隻能勉強自己姑且聽著。

好不容易讓她捱到了小王莊外,她立刻打斷道:「啊,六爺,村裏人多嘴雜,我先進車裏去了。」

「喔。」趙建碩神色裏添了分疑惑,不明白自己的這些熱血往事怎麼不得她喜歡,但他也沒多問,隻是穩穩地驅馬進莊。

馬車停在了謝家外,守在門口的謝麗娘聽得聲響,以為是大姊回來了,歡喜的迎了出去,卻發現門外是輛馬車,不免有些失望。

她正想轉身回屋,卻見大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喜得她扯開嗓子嚷道:「娘,二姊,大姊回來了。」

謝蕙娘從灶間出來,笑著嗔怪道:「喊什麼,大姊不會忘了你的芝麻糖的!」

這話令謝麗娘紅了臉,跺腳道:「二姊冤枉我,我才不是為了芝麻糖。」

說話間,謝蕙娘走到了門口,見門外停了輛馬車,還有幫忙往下搬柴米油鹽的趙建碩,頓時一愣,轉而跑去大姊身邊,小聲道:「大姊,你回來了。」

謝嬌娘點頭,猜到她是好奇自己怎麼坐了趙建碩的馬車回來,但這會兒也不好說,隻道:「快把東西搬進去。」

謝蕙娘和謝麗娘這才看見滿地的雜貨,驚喜地趕緊往家裏搬。

謝嬌娘轉向趙建碩客氣地道謝,「六爺,謝謝你捎帶我回來,否則這麼多東西,我怕是走到天黑也到不了家。」

「不客氣。」趙建碩點頭,扯了韁繩就要離開,無奈黑馬許是餓了,貪戀謝家牆頭的幾根嫩草,任憑他怎麼扯也無動於衷。

這麼一耽擱,謝嬌娘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開口就是一句,「已經晌午了,六爺留下吃頓便飯吧?」

話一出口,她立刻紅了臉,正想把話收回時,就見對方點了頭——

「好,勞煩了。」

說罷,他抬腳就進了院門,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謝嬌娘。

掠拌山野菜、辣炒回鍋肉、小白菜肉絲湯,外加一盤子白麵餅。

匆忙之間,謝嬌娘實在準備不出什麼豐盛的席麵宴請趙建碩,但即便如此,這樣的菜色也是謝家多年難得一見的了。

謝麗娘先前還對趙建碩感到好奇,但她到底是個孩子,肚子一餓,便把心思全放在了肉和麵餅上,倒是謝蕙娘的眼珠子在趙建碩和謝嬌娘之間移來移去,很有幾分探究的意思。

何氏則激動的直替趙建碩夾菜,話裏話外總是探問他的家底,這讓謝嬌娘臉紅得幾乎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萬分後悔方才為什麼多嘴留他用膳。

萬一他以為自己嫁不出去,故而借機接近他怎麼辦?雖然她急於尋家婆,他這人也實在不錯,但她畢竟是個女子,不至於如此不要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