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商販都是擺散攤,不比店鋪規整,可種類繁多,價格也便宜。
嬌娘下車一見,歡喜壞了,扯著長長的單子,就要殺進去血拚。
結果趙建碩一把抓住她,給了她個沉甸甸的荷包。
謝嬌娘趕緊擺手,「我有銀子,嫁妝箱子裏我娘給了一百兩的壓箱銀子呢。」
趙建碩皺眉,堅持把荷包係在她腰帶上,「壓箱銀子是你的嫁妝,你嫁給我,自然要花用我的銀子。這是防備一會兒走散的時候,你自己不至於沒銀錢。其餘我這裏還有,你盡管給家裏添東西,嶽母那裏若有短缺,也一起買下。」
謝嬌娘聽得心裏暖極,瞄了瞄旁邊,見人來人往,隻好忍下在他臉上啄一口以做獎勵的念頭。
但趙建碩還是被她眼底的那抹媚色撩得心動,大手握了她的手,就那麼走進了人群。
兩人臉上的情意,隻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此處售賣的小攤多半是將家裏出產之物挑來換銀錢,眼見小夫妻倆如此,淳樸的農人都免不了笑笑,末了少幾個零頭當賀禮。
謝嬌娘的臉紅走了一路都沒退下來,倒是趙建碩瞼上的冷硬無聲無息的又融化了幾分。這就是他曾經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土地,是月隱幾代用盡心血暗暗守護的百姓。
謝嬌娘買了一套大小七八個套迭的竹筐,回身見到趙建碩的背影,突然有種錯覺,這個男人好似高大得難以企及,她有絲心慌,忙喊道:「六爺!」
趙建碩回神,眼見她臉上的不安,大步走到她跟前,應道:「我在。」
謝嬌娘展顏一笑,略略心安,「東西買得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好。」
兩人出了市場,又去抓了二十隻雛雞、兩隻小鵝,統統扣在竹筐裏。
謝嬌娘還想看看有沒有小狗崽,家裏人口少,總要尋個看門的。
趙建碩卻拉著她三拐兩拐地到了一處偏僻之地。
方才熱鬧的市場,鮮活的人群,好像突然被一道線劃開,同這處角落開成了兩個世界。那牆角是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頭上插了草標,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神色裏滿滿都是絕望麻木。許是聽得來人腳步聲,他們稍微把頭扭過來,望上一眼,隱約帶了三分期盼。
謝嬌娘看得心驚,下意識停了腳步。
趙建碩疑惑,回頭望去才明白,頓時有些後悔帶她來這裏。他在屍山血海走過,看過太多死亡和醜惡,這些人的境況他自覺已經好太多,不想還是嚇到了小嬌妻。
「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問幾句就回來。」
謝嬌娘趕緊點頭,尋了一處有些陽光的牆根站了。
趙建碩環視四周,確定沒有什麼礙眼之人,這才踱步走進去。
他看人極準,神色冷厲,裏外轉了一圈,那些自賣為奴的人雖然有心想要尋個救命稻草,卻不敢上前糾纏。
最後他選定了一對母女,那婦人看著不過四十歲,閨女不到十歲的模樣,兩人手裏抓了個小小的包裹,雖然神色有些惶然,但身上的衣衫比旁人幹淨許多,頭發也綰得利落。趙建碩上前低聲詢問了兩句,就帶母女倆去一邊的草棚簽死契。
草棚是府衙臨時設立的一個攤點,半公半私,常有一些披著牙行外皮的人販子在四處轉悠,尋些好處。
趙建碩瞧著就不是個好欺負的,交付銀錢也痛快,直接扔給那小吏一塊銀子,就順利把手續辦好了,看得那些人販子齜牙咧嘴,也不敢靠前。
謝嬌娘等得心急,這處本就是是非之地,她一個女子站在這異常顯眼,隻站了這麼一會兒就有人在附近梭巡。好不容易盼得趙建碩高大的身影出現,她立刻迎上去,小手捉住了他的衣襟。
趙建碩環視一周,眼底厲色一閃,抬手拍斷一塊凸出的牆磚。
果然,那梭巡的地痞之流,連同草棚探頭出來的幾個,立刻都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