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喜得手裏的酒杯都掉地上了,胡婆剛要進屋報信兒,不想葉蘭卻是穿著襪子就跑了出來,“是勇哥回來了嗎?在哪兒呢,他在哪兒?”

不等眾人回答,那院門處已走進來一個風塵仆仆的男子,一身黑襖黑褲,肩上扛著褡漣,手裏摶著長弓,眉宇間滿滿都是疲憊。

許是沒料到院子裏這麼多人,他眼裏閃過一抹驚疑,開口問道:“家裏有什麼喜事嗎?”

“啊,是山子……”

眾人齊齊泄了氣,再扭頭望向葉蘭的時候,眼裏就滿滿都是同情之色。

葉蘭低了頭,慢慢轉身回了屋子。

山子把一切看在眼裏,疑惑之色更重,他離開還不到一年,難道錯過什麼不成?

胡婆示意老頭子趕緊敬酒,招呼眾人吃喝,然後快步上前拉了山子進了屋。

山子再是沉默寡言,這時候也忍不住問道:“胡婆,家裏可是有事?”

胡婆倒了一碗茶水遞給他,歎氣道:“是有點兒事,但這會兒不好說,晚上客人散了,我再同你細說。”

山子點點頭,茶碗剛剛端到唇邊,不想西屋卻是傳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

茶碗應聲而落,茶水灑落在青石地磚上,濺起水珠處處。

“哎呀,嚇到你了吧,山子。”胡婆趕緊扯了帕子替山子擦抹衣襟上的茶水,解釋道:“那是蘭丫頭剛生的兩個孩子,一個丫頭一個小子,今日滿月酒,家裏請客。”

山子嘴巴微微張開,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胡婆生怕他以為葉蘭品行不好,又道:“你可別多心,晚上我好好同你仔細說。”

山子僵硬的點點頭。

夜深人靜,忙碌了一日的城池除了幾處星星點點的燈火,都安靜了下來。

巷口的老狗本來想盡職的守衛主子家安寧,但無奈北風太冷,狂吠幾聲徑徑威風後,也就夾著尾巴趕緊回窩睡大覺了。

胡家院子裏,西廂一燈如豆,胡伯和胡婆圍著山子絮絮說起別後之事,末了歎氣道:“你這一走就是大半年,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若是你在家,我們和蘭丫頭也有個依靠,何苦讓那個負心漢……”

胡伯揮手攔了老伴的話頭兒,接話道:“當初那個人因為什麼事流落到這裏,我們也猜不出,如今許是有什麼急事兒,就算他惱恨我們隱瞞了他的身分,但團團圓圓總是他的孩子,興許……”

“許什麼許!”胡婆是個火爆性子,瞪眼罵道:“他就是有再多不滿,當麵說開就好了,居然連句話都沒有說就走了,蘭丫頭偷偷躲在屋裏哭,你沒聽見,我可是聽得清楚,團團圓圓多乖巧的孩子,他也狠得下心!他不回來最好,若是回來,看我不拿掃帚打他出去!”

“好,好。”胡伯見老伴動怒,趕緊安撫,“別生氣啊,老太婆,是我說錯話了,等他回來,不用你動手,我第一個揍他,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胡婆氣哼哼坐了下來,末了許是想起白日裏葉蘭顧不上穿鞋就跑出來的樣子又抹了眼淚,“可憐的大小姐啊,以後帶著兩個孩子,我們老倆口哪一日蹬腿了,誰護著她啊……”

老太太是真傷心了,眼淚淅瀝嘩啦地往下掉,胡伯也垂了頭直歎氣。

山子藏在袖筒裏的兩隻拳頭緊緊握著,心口好似塞了一團棉花,喘氣都困難。他想說什麼,但開口的時候,屋門卻被推開了。

葉蘭閃身進屋子就趕緊關了門,一邊拍著肩頭的雪花一邊笑道:“居然又下雪了,還很大呢,明早說不得又要掃雪了。”

胡婆趕緊把眼淚抹幹淨,應和道:“你擔心這個做什麼?左右有你姑父呢,如今山子也回來了,家裏不缺男人。孩子呢,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