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轉了幾轉後,道人方才開口道:「令郎八字有異,輔之以骨相……」說到這裏他略頓了一頓,然後繼續往下說:「貧道有幾句建言,三歲之後,令郎身邊不要有女侍近身,十歲之前莫要踏出桃城一步。」
郡守聽得一臉懵然。
道人的話卻還在繼續,「令郎姻緣天定,莫作人為,順其自然。」否則,害人不淺,徒增孽業罷了。
說完這些後,道人從座位上起身,衝主位的郡守一拱手,道:「貧道就此告辭。」話落轉身便朝外走,沒有絲毫停頓。
看透天機,卻不能說透天機,否則必遭天譴。
郡守張口欲言,臨出口又收住,這位道長不為賺取金銀而來,既然不為名利,他也就沒什麼能留得住人家的。而且道人明明走得很慢,在視線內卻消失得很快,極短的時間便已走出很遠……
果然是高人!
不期然間,郡守大人心中浮現出這樣五個大字。
第一章 跟著道士離開家(1)
雲層壓得很低,空氣中透著一股讓人壓抑的氣氛,深秋的風帶著涼意肆意地從這座山腳下的小村落刮過,風中隱隱帶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雲中子便是在這樣的氛圍下踏入了這座小村子,他循著哭聲走了過去。世人愛湊熱鬧,他若要找人化緣借宿,必是要去人群聚集之地,而他相信那哭聲來處一定有不少人。
村子裏的路是由鵝卵石鋪就而成,雲中子被磨得薄薄的鞋底走在上麵略微有些硌腳,他就踩著這樣的路朝著哭聲走,隨著他越走越近,哭聲也越來越清晰。
「九兒啊,你怎麼能就這麼去了呢?天殺的……我可憐的九兒……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可是你女兒啊!」
圍觀的人也正七嘴八舌地低聲議論著——
「沈大郎這是被豬油蒙了心吧,親生女兒就這樣硬給按在水缸裏溺死了?」
「唉,也不能這麼說,這沈家小九實在是個不吉利的孩子,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那個張半仙不是說了,這孩子八字太陰,命帶不祥……」有人幸災樂禍地說。
旁邊有人蹙眉看了她一眼,「不管怎麼說,虎毒尚且不食子。」小九那孩子是個命苦的,從出生就沒被家人善待過,後又患上了瘋症,先是整日胡言亂語,後來屢被生父毒打,變得沉默內向,見人總是怯怯的,一副隨時準備逃命的樣子,看了就讓人心疼。
或許,死亡對這個命運坎坷的小女孩來說,是種解脫也未可知啊……
渾身濕漉漉的小女孩靜靜地躺在地上,瘦得幾乎脫形的身體,頭發稀疏枯黃,身上的衣服補丁疊補丁,就這樣穿在她身上都顯得短了一小截,並不合身。
一個穿著破舊、用灰巾包著發髻的婦人坐在女童的身邊捶地嚎啕大哭,似乎要替那生命消逝的小人兒吐盡生前所有的不公。
正午的陽光落在小女孩的身上,映得她的麵目有些模糊。
雲中子心中惋惜,正準備替小女孩默默超渡一番,卻突然看到讓他驚駭的一幕——小女孩的右手小指動了下。
「咳咳……」一陣艱澀的咳嗽聲響起。
圍觀的村民們發出驚恐的叫聲,「詐屍了!」然後紛紛轉身逃離現場。
隻有跪坐在小女孩身邊的婦人沒有露出驚恐之色,口中的哭喊戛然而止,臉上慢慢泛上一抹驚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咳出喉中積水,慢慢睜開眼睛的小女孩。
小女孩半坐起身,側身吐出湧上來的液體,最後吐到膽汁都要吐出來的時候才算停止。
她抬頭茫然四顧,似乎有些搞不清楚情況。
一直站在不遠處觀望的雲中子此時眼中滿是驚詫之色,小女孩的麵相分明已是死相,為何又活了過來?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卻沒有從她身上看到任何邪煞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