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江北的天氣逐漸回暖,到處都是春意盎然。她主動提出獨自想要去江北最為著名的相思湖看看。他沒有拒絕,按照她的意思隻派幾個人跟隨前往。
相思湖,不愧是江北最為著名的景點,綠草如茵,花團錦簇,落英繽紛,好不醉人。而湖水更是泛起淡淡的翠綠色,陽光的滋潤下,似一塊渾然天成的翡翠。
一池湖水,泛起星星點點的閃光,惹得眾人流連忘返。她也似眾人一般安靜地凝視著湖水,目光專注,但仔細看時,發現她並非在看湖水,而是在看湖底沉睡的石塊。
石塊經過湖水多年日夜的“打磨”,表麵早已變得光滑鋥亮,不似當年的尖銳咯人。她一時感慨,自己不就正是這湖水中的石塊,由最初的鋒芒逼人,盛氣淩人,變成這般的不露鋒芒,韜光養晦。
遊人很多的原因,周圍一直都是喧鬧叢雜,負責保護她的幾個下屬擔心她玩得不夠盡興,提出驅逐遊人的方法。她淡淡的婉拒,其實,任周圍再吵,而她心裏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走了不知多久,她尋了一處四下無人的地方,安靜地坐在湖邊的石凳上,看著這滿池的風景,眼神淡然。
一陣熟悉的音樂令她眸光一緊,倏爾轉過身,向四周望了又望,尋找音樂的來源。見她好像在找什麼,身邊的人趕緊上前詢問:“夫人,您是要找什麼?”
“音樂,音樂……”她隻是不斷地重複這兩個字,而記憶中那段往事再度浮上心間。
猶記得初次參與婚禮,她聽到司儀口中的詞,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當時,心裏不由地覺得愉悅,曾說過很好之類的話。
沒想到,戴偉倫竟然那般有心,派人以這段婚禮上的證詞,寫成了一首歌。可惜,她不辭而別,還來不及送出去。不知自己離開之後,戴偉倫又是如何獨自承受良緣永結,白頭之約,瓜瓞綿綿的痛苦?
略微動了心思,支走了身邊所有的人,她再回頭,隻見他一身素雅的長衫,孤身一人站在她的身後,目光還是往昔的敏銳,但隱隱間包含著很多不為人所說的淒苦。
時隔半年多,再度重逢,彼此沒有熱淚盈眶,也沒有噓寒問暖,更沒有抱頭痛哭。反而平靜地如同昨日才見過般。
半年來的分離,她的沉默似乎成了習慣。直到餘光掃到他依舊冷凜的目光,才聽到摻雜著複雜情緒的話:“寒瑜,半年來,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你以為一封信足以抵消我失去你而受到的煎熬?”
麵對他輕輕的一句指責,她無法裝作往昔漠視的態度對待,畢竟戴偉倫待她始終都是很好。倘若沒有遇見唐烈,也許她真的會以霍舒婉的身份嫁給戴偉倫,極盡疼愛過一生。可世上哪有什麼如果?
良久,她對上他深情無疑的眼睛,果斷拒絕:“我的心裏,他已經生根發芽。此生,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了。”說得那般幹脆了斷,自己的心裏真的能夠做到無情嗎?她忍不住問著自己。眼前的人整整陪伴她走過無聲痛苦的五年時光,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答案不言而喻。
聞言,他忍不住顫抖,滿眼都是受傷後的表情,失魂落魄、心如死灰、心似乎碎了一地,整個人陷入了無窮的黑暗深淵裏。她那一句決絕的話語完全不給自己留下任何的期許,果然夠狠。很快他聲音恢複如常,淡淡地如微風拂過:“我知道,但我會等到你對他再也牽掛的那天。”
等?又一個要癡等她一生的人?不,當初敏敏的那次教訓太血淋,太深刻了,她再也承受不了生命中被自己視為家人的人,為了愛她而受到任何慘痛的傷害,再次重複當年的悲劇。
本無意進入戴偉倫的感情世界,可偏偏命運讓彼此相遇了,更讓她欠了他一份遲來的愛情,她低眸,語氣有些哽咽:“偉倫,為什麼要讓我這般負你?為什麼你總是可以一再包容我?”
夜色朦朧下,她淚眼婆娑,已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可以感受到來自他心間的痛,無疑,她傷害了一個愛著自己的人。她恍然覺得這一生自己傷害了很多人,心中籠罩著深深的哀傷陰霾。
在她愣神之際,他主動地抱著她,輕拍著她的背部,話語輕聲:“寒瑜,我最不想你流淚,最不願你難過。可我更加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半年的離別,我怎麼不想念?”她的心緊緊地揪著,心中虧欠又多了幾分,戴偉倫,今生我注定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