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長相思》
六年後。連城寒家重新修葺的新宅。
亭榭花園間,男子落寞的身影佇立在香樹之下,深邃而迷人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香樹上,一點點彙聚成光。光影婆娑穿過他額間的碎發,像極了西方的油紙畫。
等了一年又一年,香樹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反反複複倒也算有始有終了。隻是連不易養活的香樹都已開花,卻遲遲不見伊人回來。
今年的香樹的花瓣開得依然很美,滿院都是它獨有的香味,給人以清新淡雅之感。它的美,如鍾愛它的人那般,無可替代。它呈現淡淡的粉紫色,花蕊的顏色較往常更豔麗,閃爍著神采奕奕的光彩,日光的沐浴下更如晶瑩剔透的琉璃般奪人眼球。
許久,他才低下眼斂,幽幽癡望著香樹輕歎:“夫人,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六年前,他忘不了那日下午見到她時,她一人坐在香樹下,哭得是那般的撕心裂肺,那般的精疲力竭,那般絕望無助……
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腳步遲遲不敢邁進一步,唐烈渾身都在發瘋的叫囂著她在痛,特別的那種痛。為什麼會痛?唐烈很清楚,不是為了別的人,而是為了自己罷了。
大步朝她走去,緊緊地抱著她,而她捂著心口不斷地訴說:“我怎麼可以對他這麼狠心?怎麼可以對他這麼冷酷無情?”
收到戴偉倫發來的信函,他便明白了。終究是她開口要求了,戴偉倫不忍拒絕她的要求。她寧肯讓自己疼成這樣,也不願讓雙方開戰。
看見她為了自己而受苦,沒有人能夠明白唐烈心裏的痛,那刹那仿佛千百隻螞蟻同在噬咬著自己的心間,一點點的吞噬著他整個人。
在她麵前,他竟然說不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話。不是詞窮了,而是他真的沒有臉麵去說什麼。這一輩子,寒瑜為了他吃了太多的苦,他欠了寒瑜太多太多。哪怕一輩子都賠給她,都尚不能還清。
而他能做的僅僅是陪著她一起哭,一起痛……
不記得到底是多久,她才哭得累極了,靜靜地倚在他懷中睡著了,他輕輕地抱著她回了屋子。那一夜,他第一次不敢入睡,半步不離的守了她一整夜。他怕,怕她出事。之前,他從未見過她哭得這麼傷心。
三天後,她開始和他像之前一般說話,甚至開始和他打趣,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她開始恢複正常的生活。漸漸地,他也開始對她放鬆警惕了。
直到回到房間,卻發現一份信的那天,他才知道她是下定決心要離開自己。信上她說:“對不起,唐烈,我不能原諒自己。更做不到傷害偉倫之後,還可以收獲和你的幸福。所以,別再找我。或許,有一天,香樹開花了,我就會回來。”
從沒人見過冷靜自若的唐烈也有失控發瘋的時候,那天,所有的人都看見了。他時而大哭,時而大笑,時而說話,時而沉默。周圍的下屬很擔心他,故而跪了一地都是祈求他愛惜自己的話語。殊不知,以後的日子沒了她的陪伴,他還要愛惜什麼?
他趕走了所有人,獨自待在寒瑜常住的房間,一直待到第二天的淩晨五點多。也就是那天,他宣布卸任司令職位,由何副官接受司令。
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回她,而臨行之際,他什麼都沒有帶,獨獨帶走了為她種下的香樹。後來,他一直都在等著香樹花開,等著她的歸期。
剛剛走進院子,見此一幕,唐曉已然習慣,心裏卻依舊忍不住泛起層層的涼意。六年的時間,唐曉得到了最好的照顧,身體漸漸恢複,連精神疾病都很少再犯。
不知不覺間,已經六年了。這六年,哥哥每日風雨無阻的來此癡癡等著寒瑜歸來。次次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這個中的苦澀滋味恐怕隻有當事人哥哥才知。
這六年,哥哥去了很多地方,一心尋找寒瑜,卻了無音信。兩年前定居在連城,重新修葺了寒家被大火燒毀的宅院,取名“寒苑”,也過上了隱姓埋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