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南庭歌(1)(1 / 1)

桌子上有一小團橘黃色火焰跳躍著,勉強照亮整個屋子。海棠就屈膝坐在角落裏,盯著身上的狐裘出了神。窗外的風沒有那麼大了,四周也似乎沒有那樣冷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門外又傳來一陣的鈴聲,斷斷續續由遠及近,像是晌午時在城門口聽到的那個。海棠心裏擔心沐陽,也顧不得害不害怕,一把推開身上的狐裘跳起來跑去開門。借著屋內微弱的火光,海棠看到天空正在落雪。

漫天大雪和著破碎的銀鈴聲落在紅塵邊緣,海棠閉上眼抬起頭,在一片黑暗中伸出雙手,她感受到雪花落到指尖微微刺痛的感覺,遠遠的,隱約有踏雪的聲音。

“司命?”海棠揉揉眼睛,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提著一隻青梅燈盞,身材欣長。墨色的雪花從油紙傘的邊緣滑落,他微笑著抬首:“過來。”

海棠心裏想著至少應該等少陽回來,就把手環在嘴邊大聲喊要司命過來,可是對方好像沒聽見一樣還是站在原地微笑著等她。海棠心想定是風雪太大消散了聲音,於是關上門頂著風雪向司命的方向走去。

青衣男子沒等海棠走到麵前便轉身向遠處走去,海棠心裏著急怕跟丟了他,張嘴想喊卻怎奈寒風吹得麵皮發緊,裸露在外的皮膚也如刀割般疼得厲害。海棠隱約覺得這雪下得有些奇怪,可又顧不上這麼多,寒冷早已麻痹了她所有的神經,驅使她隻想著如何快步跟上。

遠處的木屋早已化為一個昏黃的的光斑消失在視野之中,前麵的人影也不大清晰了,隻有闌珊燭火飄零在風雪之中,越來越遠。白雪覆蓋了前路的腳印,海棠一不留神跌倒在地,掙紮半天卻怎麼也站不起來,眼皮愈來愈沉,神智也不甚清楚了,心頭湧上一陣不詳的預感,不一會便跌臥在雪中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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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德十年,西蜀鳳台燕雀樓,群臣議事。

月上中梢,掌燈的宮女已經交接了幾輪,大殿上卻還是燈火通明。這樣不眠不休的,聽說是為了與南冥兩國和親的事。

南冥與西蜀,東離,北凰三國聚首而立,沒事搞個聯誼賞個花會賽個馬球的,幾百年來倒也還相安無事,可自南冥皇帝死後局勢便不是那麼安定了,其餘三國虎視眈眈,都希望能一口吞下這塊肥肉,而南冥又素以蠱毒奇術聞名天下,且番疆地域易守難攻,實力自然不可小覷,因此三國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先行開戰。

戰事一觸即發,南冥掌事的幾個老家夥心裏清楚地很,如今國君暴斃,宮中上上下下亂成一鍋粥。而儲君尚且年幼,根本無法發號施令領導重臣抵禦外敵。為今之計無外乎是搶先一步與三國之中實力居中的一方結盟,即是不能成功避免戰事爆發也至少會為自己贏得些時間,調整宮中內務,商量禦敵對策。

果不其然,還是那個老舊的法子:和親。各項權衡之下,南冥最後決定將朝歌公主嫁給西蜀的王,三王中最貪的一個,據說是朝歌公主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朝歌公主是南冥唯一一個異性公主,生母不詳,之前一直住在皇宮的別院裏,從未露過麵,也從沒有人見過她。其中各種原由,皇上不提,做臣子的自然也不敢多問。不過民間倒是流傳著幾種說法,一說這位公主的母親是罪臣之後,皇上在做皇子的時候就愛極了她,於是對她網開一麵誕下女嬰卻不允許她們的身份顯露人前;二說這公主克父母,母妃在生她時難產血崩而死,父皇又在那之後沾染頑疾,這麼多年求醫問藥卻始終不得好轉,南冥王思念王妃於是不肯殺掉女嬰將之留送別院,終於病情不治英年早逝;這第三種,也是最邪門的一說:朝歌公主是一隻惡妖,每月十五月圓夜,都會吸食活人心血以掩蓋身上的妖氣,南冥巫術殺不了她,隻能用鎖妖繩將她捆住,縛於清鏡之中,懸於大堂之上,由真龍天子的氣血封住,如今皇上駕崩,惡妖突破封印重出人世。總而言之,朝歌公主是個不詳人,或者說,她跟本就不是人。但傳說終歸是傳說,普通人三人成虎以訛傳訛倒還說得過去,倘若是西蜀皇帝信了,那必定是所開的價碼還不夠高。

兩國秘密協商數日,最後南冥答應拿出八座城池作為嫁妝,西蜀國簽訂了友好協議,此事才算最終敲定下來。於是西蜀國皇帝昭告天下,要擇日迎娶南冥公主朝歌,普天同慶,免去各地三年稅務,當年獲罪者輕則放行回家,重則免去死罪,各家各戶按人頭發放份銀,要求按照國慶之禮加以打掃裝扮,可謂是紅妝百裏,榮寵倍致,羨煞了旁人。一切準備就緒,迎親的隊伍也就浩浩蕩蕩地從王城出發了,領頭的,正是有名的逐遠將軍:年家老四,年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