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徐誌摩:隻有在這裏,他不敢放肆(2)(1 / 2)

——徐誌摩

也許,他隻是迷上了飛翔的姿勢,誌存高遠、自由自在。

我來,隻為奔赴詩意的信仰

“怎麼了?誌摩說了什麼?有不好的事情嗎?”見林徽因拿了一張便條站在桌邊發呆,梁思成走過去,關切地問她。

林徽因搖搖頭,把手裏的字條遞給他:“倒也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他這話說得怪怪的,讓人看著別扭。”

梁思成一看,上麵隻簡單寫了幾句話:“定明早六時飛行,此去存亡不卜……”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們剛剛見過麵。

這一天,太太的客廳裏舉辦了一次盛大的茶會,為的是歡迎來北平參加太平洋會議的柏雷博士。

說實話,這位博士在中國並不是名人,很多人都覺得陌生。可他有一個非常有名的小姨子——英國女作家曼斯菲爾德。單憑這一個身份,就足以讓北平的文化圈“興奮”起來,尤其是徐誌摩。

因為他生平最愛慕的女作家就是曼斯菲爾德。

從英國留學回國之前,徐誌摩曾與曼斯菲爾德見過一次麵。雖然隻有短短的二十分鍾,但那次會麵卻成了徐誌摩一生最美好的回憶之一。“那二十分鍾不死的時間”,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永久而非凡的美感。

他近乎狂熱地、不顧一切地盛讚她的美:

至於她眉目口鼻之清之秀之明淨,我其實不能傳神於萬一;仿佛你對著自然界的傑作,不論是秋水洗淨的湖山、霞彩紛披的夕照,或是南洋瑩澈的星空,你隻覺得他們整體的美、純粹的美、完全的美、不能分析的美、可感不可說的美;你仿佛直接無礙地領會了造化最高明的意誌,你在最偉大最深刻的戟刺中經驗了無限的歡喜,在更大的人格中解化了你的性靈。我看了曼斯菲爾德像印度最純澈的碧玉似的容貌,受著她充滿了靈魂的電流的凝視,感著她最和軟的春風似神態,所得的總量我隻能稱之為一整個的美感。她仿佛是個透明體,你隻感訝她粹極的靈徹性,卻看不見一些雜質。

但同時,那次見麵時間之短,也被徐誌摩引為畢生之憾,一直盼著能有機會再與伊人見上一麵。如今雖然見的不是她本人,但畢竟是她的家人,也算是“望梅止渴”了。

不必說,徐誌摩自然是非常殷勤,跑前顧後,生怕怠慢了這位客人。他盯著那位幸運的“姐夫”,恨不得再從他嘴裏套出更多關於曼斯菲爾德的故事,以解他的渴慕。

與會的其他客人都覺得好笑,卻也不過搖頭一歎罷了。“那是誌摩,你又有什麼法子!”他可是出了名的“怪人”。

但是,再美好的歡聚也有散場的時候。這次茶會愉快地結束了,誌摩意猶未盡,卻也隻能如此了。

林徽因便是在總布胡同跟徐誌摩分手的。告別之後,兩人各有奔忙。沒想到,不知什麼原因,徐誌摩晚上又再次來到了梁家,不巧的是梁林夫婦剛剛出門。這一個錯過,也成了梁思成與林徽因的遺憾。

可惜,人畢竟不是先知,任是你再聰明無雙,也看不透命運來日的安排。它給你留下了什麼偈語,可能要到很久之後才能明白。

梁思成一看完,便不由失笑:“這個誌摩啊,詩人的脾性張揚得過頭了些。走便走吧,偏要弄出這樣稀奇古怪的說法。真是!”

林徽因卻怔在那裏,一言不發,像是有什麼心事。

“你也別太多想。誌摩不過一句戲言,怎麼你倒多心起來了?他的性子你還不了解嗎?詩人的浪漫一上來了,就什麼也不管不顧了。他肯定是一個人在燈下等我們,久等不至,有點浪漫的孤單了,就耍了點兒小脾氣。”

經他這麼一開解,林徽因也覺得有些好笑。但心裏那點兒莫名的陰影還是揮之不去,想了想,還是決定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果然,誌摩還是一如平常的調皮風趣。閑話了許久之後,他說:“你放心,飛機是很穩當的……如果要出事,那是我的運命……我還要留著生命看更偉大的事跡呢,哪能便死?”

可不是嘛!他的生命素來是跟常人不一樣的,見過偉大的人,無限靠近過真正偉大的事跡,他的生命已經比別人長了。未來,他應該有更寬廣的生命廣度。

夜深了,星星和月亮又相會了,忙碌了一天的人們也該睡了。

隻是不知道,詩人的夢裏會出現什麼?

是翡冷翠的那一夜?是碧波如洗的康橋?是山環水繞的硤石?還是那個星眸白裙的如花少女?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那麼兵荒馬亂,最長情的到底是什麼?隻是,這些恍惚不能言說的心事,他願意說給誰聽?已成嬌妻的陸小曼,“一輩子就隻那一春”的林徽因,還是慧質蘭心、善體人意的紅顏知己淩叔華?

他想說,卻說不出來。他的詩情與至性,被壓抑在了黑甜的夢鄉裏,溫暖歸溫暖,卻還是有點滯重。罷了!難得這樣的靜寂,還是就這樣睡過去吧!等到明天天亮了,華烈的陽光重臨人間,再去奔赴那詩意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