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李健吾:那把寂寞的切夢刀(1)(2 / 2)

瞧,會調節氣氛,讓談話變得更有趣,也是林徽因最顯著的魅力之一。有這樣一位女主人,客廳裏怎麼不會人來人往?

沒有了拘束感,接下來的談話就越發順暢了。兩個人開始聊文學、翻譯、戲劇……聊得越深入,就越把對方引為知己。

這個世界上或許不是真的存在沒有傾訴欲的人。有的時候是時間不對,有的時候是場合不對,有的時候則是人不對,還有的時候是話題不對。巧得很,現在就是一個時間、場合、人、話題都非常合適的談話時刻。

這次見麵是林徽因主動提出的。

在梁家的客廳裏,永遠都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報紙、雜誌、書。主人愛看,客人也愛看,他們都有第一時間了解這個世界的需求和本能。所以,林徽因總是能及時地借助這些“工具”發現她感興趣的人和事。

有一天,她在一本剛剛創刊的刊物《文學季刊》上看到了一篇論文——《包法利夫人》,不禁大為讚賞。文筆棒、觀點新,言之有物,實在是上上佳作。

這篇論文的作者就是李健吾。

幾個月前,他剛剛結束在法國的留學生活回到北平。寫下這篇論文的時候,他絕沒想到它會對他將來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

對我生活最有影響的是我在創刊號上發表的論文《包法利夫人》。這篇論文引起一些文化界知名人士的注意。從未謀麵的林徽因女士看後,給我寫來一封長信,約我到梁家見見麵。

——李健吾

看完之後,林徽因當即就給李健吾寫了一封信,表達了自己對他那篇文章的欣賞之情,並誠摯地邀請他到家中一敘。

於是,就有了這次會麵。

從此之後,梁家的客廳裏又多了一位“腕”級常客。一見如故的兩個人,由此開始了長達一生的交往。

這是1934年的年初,一個爛漫的春天即將開始。按照我們中國人的說法,年頭吉利,一年都會順利。由這次讓人歡喜的欣賞開始,李健吾這一年似乎“注定”了會精彩。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幾部代表作,都在這一年走入了公眾的視線,成為了傳世經典。

可惜的是,現在的人大都不知道李健吾。比起同樣在太太的客廳裏頻繁出入的其他同行:沈從文、卞之琳、蕭乾等人,他似乎沒有走進如今這個時代普羅大眾的心裏,以至於很多人一聽到“李健吾”三個字,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其實,李健吾是個難得的全才。他寫小說、寫文學評論、翻譯、寫劇本、研究外國文學,樣樣都很出色。

他寫劇本,得司馬長風如是評價:“如果拿酒為例,來品評曹禺和李健吾的劇本,則前者有如茅台,酒質縱然不夠醇,但是芳香濃烈,一口下肚,便回腸蕩氣,因此演出的效果之佳,獨一無二;而後者則像上品的花雕或桂花陳酒,乍飲平淡無奇,可是回味餘香,直透肺腑,且久久不散。李健吾有一點更絕對超越曹禺,那便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獨創性;而曹禺的每一部作品,幾乎都可找出襲取的蛛絲馬跡。”

他寫小說,讓魯迅都愛不釋手:“這時——1924年,偶有作品發表的還有裴文中和李健吾……後者的《終條山的傳說》是絢爛了,雖在十年以後的今日,還可以看見那藏在用口碑織就的華服裏麵的身體和靈魂。”寫下《終條山的傳說》那一年,李健吾隻有十八歲,還是個學生,一出手已是不凡。能得“苛刻”的魯迅先生如此評價,可見其文之精彩,的確是難得了。

他研究法國文學,其代表作《福樓拜評傳》發表於1934年的12月。比他晚一輩的法國文學研究專家、中國社會科學院終身榮譽學部委員柳鳴九說道:“別說以前了,往後五十年之內,中國是沒有人能寫得出來的。”

他作文學批評,更是受到極大的推崇:“沒有劉西渭(李健吾的筆名),三十年代的文學批評幾乎等於空白”,“新文學史上在文學批評家中,能夠破除門戶之見,勤懇、廣泛閱讀同代作家的作品,並深入其中,親切鑒賞,叮嚀推敲的僅有劉西渭一個人”。

這樣一位才情“犀利”的才子,若是不能被文壇記住,絕對是天大的憾事。20世紀90年代,“文壇刀客”韓石山曾說:“要現在的文學界和讀書界接受李健吾這樣的大家,還不到時候,還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