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名分固然重要,但在修行界,修為才是決定一切的基礎。一個愛上師傅的徒弟,或許會遭到衛道士的阻攔,一個愛上步虛真人的步虛真人,同門怎會不樂見其成?就像申簫說的,這算什麼大事麼?分明是三生注定,天賜良緣,所以葉歆瑤壓根沒想到,宗門的長輩竟會以世俗的禮儀來計較,認定這是一份不倫的感情,要她認錯,讓她徹底歇了這一心思,專心修煉,好早日晉級元神。
明明知道,隻要承認錯誤,服從宗門的安排,早日斷情,她仍舊是那個風光無限的葉瓊,再熬幾年還做到玄華宗的長老,可她不認。
否認這份感情,就相當於否認了自己為它做的所有努力,因它而取得的成就,甚至……甚至否認那個為了配得上他,一直不綴修行,以此作為人生目標的自己,若真是如此,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你們或義正言辭地說這是錯的,或感慨一聲“玄華宗實在太過古板”,然後委婉地勸我放棄,倘若唯一堅持著的我都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那我過去的人生算得上什麼呢?
我不過是愛上一個人,那人既不是罪大惡極之輩,更不是手染血腥之人,我未曾因他做出一絲一毫傷天害理,損害宗門之事。就連我的心意,亦如朗風霽月般,無心虛之情,遮掩之意,又何錯之有?
出乎慕無漣意料的,葉歆瑤竟好似不欲與他打嘴仗一般,神色淡淡,萬分平靜地說:“如我這般的人,一生隻能純粹地愛著一個人,既癡心錯付,決意斷情,一心一意追求大道,又豈會重蹈覆轍?”
說到這裏,她微微挑眉,補了一句:“罷了,在你這般從未獲得過愛的可憐蟲麵前說這些,縱我也不過是個被當做替身來關心照顧,卻沉迷於虛幻的溫柔中無法自拔,最終輸得一敗塗地的失敗者,也有炫耀的嫌疑。”
慕無漣聞言,一口血差點梗在喉間。
虧他還以為自己真戳到了對方的傷疤,讓她心灰意冷,不想再談,誰知道對方竟絲毫不肯吃虧,刀刀往他心口紮,不見血就不罷休。
“看樣子,是我多心了。”慕無漣的聲音好似從牙縫中迸出,事實上,在葉歆瑤麵前,他時常克製不住自己的脾氣,無法展現平時完美的偽裝,“你既願意用著別人的名字,承認著自己不過是一個替身的事實,我又何必多慮?”
葉歆瑤微微一笑,眼波流轉,竟帶了一絲嫵媚的意味:“怎能算是願意呢?如今我容貌不複,風華已改,若不留著這個名字,聽人‘葉瓊’‘葉瓊’地喚我,又怎能牢記我的名字與曾經得到的一切,都來源於他對一個名喚鳳瓊的女人求而不得的事實,借此淡化那份刻骨銘心?”
她有道號,這一生也更喜歡聽人喚她歆瑤,卻未曾對任何人提過這件事,隻是仍舊沿用著葉瓊這個名字。
愛情與驕傲放於天平兩端,每一次被人喚做“葉瓊”“瓊大人”,都是一次微妙的砝碼偏移。借驕傲被折辱,尊嚴被踐踏的疼痛,磨去藏匿於心中的執念,這筆買賣當真劃算,又怎能為了逃避,換個旁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