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穀英琪拖著疲累的身軀,爬著樓梯走上七樓。
加油!她住在十一樓,快到家了!現在不想坐電梯,最好爬樓梯爬到累死。
今天是顏克典回國的日子,她並不打算去接機,依照她對他的了解,他是一定會來找她的。但她不想開門,打算讓他再忐忑不安一個晚上。
她愛他,愛這個孩子氣又有才華的男人。可當她把八卦雜誌從垃圾桶撿回來,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來看他的以往情史時,她還是想代替女性同胞踹他個連環十八腳。
她相信,當他用著那對深情美眸笑著對女人說,他隻要一段短暫的戀愛時,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一定會棄械投降,而且不遺餘力地想把「短暫」變成永恒。
穀英琪停在九樓樓梯間重重喘著氣,從背包裏掏出礦泉水喝了一大口。
該相信他嗎?該相信她自己嗎?
說真的,如果她沒有信心確定自己能成為他的唯一,那麼這段感情也沒有再經營下去的必要了。那對他來說,並不公平。
因為他對她用的心思,已經足夠到連她的下輩子都愛盡了哪。
這幾天,她開始用一種旁觀者的立場來看自己,看自己值不值得他愛──不是她吹牛,她發現她很難不喜歡穀英琪這個人!
她對人真誠,對自己也很坦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喜歡什麼、想為這個世界付出什麼……她很慶幸自己並沒有因為家人的因素而變得譏諷,看診時的她,是真心希望每個病人都能平安且快樂地離開診所。
她喜歡她的工作,而且樂在其中,雖然生活或許有些寂寞,但她卻幸運地遇見了顏克典。
他躍過了她「粗魯」的保護色,直接進駐到她的心。她想,就算他們以後不再是愛人,她也會謝謝他曾經為自己帶來的這段圓滿感情。
這樣用心待她的一個男人,難道不該對他有信心一點嗎?
一想到這裏,穀英琪充滿了鬥誌。「顏克典,你等著本人明天給你的驚喜吧!」她低聲念著,唇邊洋溢著笑容,那份驚喜可是代表了她對他的全心信任哪!
她一股作氣地踏著樓梯往上爬──十一樓到了。
穀英琪比了一個勝利的V字型手勢,推開樓梯間的門。
「寶貝,我愛妳。」
穀英琪一愣,這是……顏克典的聲音?
他回來了?!
當站在樓梯口的她看到那個背對自己、正盤腿坐在她家門口,拿著手機通話的人時,心口突湧而上的思念,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兩個月沒見到他了啊!
「是是是……我再說一次,『寶貝,我愛妳』!這樣妳滿意了吧。」顏克典把頭靠在門上,無奈地說道。
穀英琪不禁皺起眉頭,此時,顏克典對著其他女人說「寶貝,我愛妳」的這個事實,開始進入她的腦子裏。
她無聲地轉身,退回樓梯間,雙手緊握到青筋畢露。
怎麼會這樣?是他們之間的試煉還不夠嗎?穀英琪咬著唇,瞪著樓梯間白色的牆。
冷靜、要冷靜!想她能通過醫學院那些非人的課程與實習,能平心靜氣地解剖屍體、處理器官,沒理由在這種事情上,還會感到如此暴躁與不安。
她要相信顏克典!
他剛才一定是在……是在和他媽媽說話!
如果不是呢?如果雜誌上的親吻是真的,如果他方才的手機通話也確實是在對別的女人甜言蜜語,如果他當真就是個卓越的愛情騙子呢?穀英琪反複在心裏問著自己。
那她明天代表對他全然信任的驚喜舉動,豈不是會貽笑全台灣?!
她呻吟了一聲,叩地把頭撞向牆壁。
不!不行!反正箭在弦上了,那就放手一搏吧!她賭──他愛她!
穀英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擺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用力地推開樓梯間的門。
「累死我了!」她大叫一聲。
顏克典驀然回過頭,整個人激動得站了起來,褐色眸子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眼。
穀英琪心一動,眼眶灼熱不已──原來自己是這麼想他啊。
「顏克典!你這家夥終於死回來了!」她飛奔上前,重重捶了下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足以讓他臉色發青。
「英琪……」顏克典握住她的手,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臉。
「幹嘛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她故意笑得不以為意,可惜唇邊的顫抖破壞了整體效果。
「老天,我不知道我會這麼想妳!」顏克典顫抖的手擁住她的身子,思念的吻迫不及待地落在她的唇上。
分離的悸動讓他們弄痛了彼此的唇舌,卻又舍不得鬆開彼此。
穀英琪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男人氣息,卻隻覺得那是一種懷念的感覺。
顏克典啜嚐著她唇間的柔軟馨香,記不起自己當初為何能忍受女人唇膏的味道。
交纏的吻從牆上一路輾轉移至她的門口,青銅大門上的浮雕刺痛了她的背,他激切的手指扯落她胸口的扣子,而她的指甲刺上了他結實的後背。
「開門!」他粗嘎地命令道,雙唇仍然在她的胸前流連。
「鑰匙在口袋。」她的手掌撫觸著他敏感的腰間,不願鬆開。
顏克典伸手探入她的牛仔褲口袋,卻不由自主地隔著她的口袋愛撫她的大腿肌膚。
她喘著氣,不客氣地含吻住他頸間激動的喉結。
他身子一震,連忙掏出鑰匙,破了史上最快的開門紀錄。
兩人肢體交纏地衝進門,不知道是誰的腳絆倒了誰,總之,兩個人是同時跌倒在地上的,淩亂的衣衫與他們來不及分開的身子,全絞成了一團麻花辮。
他低下頭──
她抬起頭──
四目交接下,兩個人全都爆笑出聲。
她笑得四肢無力,他笑得氣息粗重。
「我爬了十一樓樓梯,全身都是汗。」她說。
「我搭了飛機兩天,還沒洗澡。」他也開口。
兩人對看了一眼,互相扶起對方,在笑聲中不約而同地衝向了浴室。
在蓮蓬頭的下方,沐浴乳在肌膚上製造的效果,比什麼催情劑都還驚人。於是,全身都是潤滑泡沫的兩人,根本沒機會弄濕她的床單,就在溫水的衝擊下結合了彼此……
激情的強度讓他們無暇思考,等到回過神時,已經過了兩個鍾頭。
「我餓了。」她窩在他懷裏,拍拍自己的肚子。
「我也是。」
兩人隨便套了件浴衣,穀英琪讓他拉著自己的手走到廚房,拆了兩碗泡麵後,埋頭在餐桌上猛吃了起來。
顏克典邊吃麵,理智也慢慢地回到他的腦子裏──她不是不願意接他的電話、還在生他的氣嗎?為什麼竟然願意和他做愛呢?
他抬起頭,疑問的眼神才看向她,她卻先下手為強地問道──
「你不是明天晚上十一點才到機場嗎?」
「我提前了一個班次回來,我沒法子忍受這種曖昧不清的狀況,妳連電話都不接!」他喝下最後一口湯,打了個飽嗝。
「我忙嘛!」她吃麵的速度突然變得慢吞吞的,心裏緊張得七上八下。
她還不是那麼習慣說出自己的心事,而且,本來已經安排好明天的歡喜圓滿大結局了,實在沒料到他會提前回來質問她。
「妳忙到手機不接?忙到家裏電話不接?忙到診所電話也不接?」顏克典眉頭一擰,說話語氣也隨之變得低沉。
「對啊。」繼續微笑,笑到他臉色微變,她才收斂了笑意。
「我不知道妳這麼口是心非。」他冷聲說道,對她不願表態的模棱兩可態度,感到非常不悅。
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
她看著他毫無笑意的雙眼,一語不發地咬住了唇。
「怕我腳踏兩條船、怕我說謊,為什麼不直接問我?」他盯著她,隻想弄清楚她現在的想法。
「我孬嘛。」穀英琪一聳肩,實話實說。
「不準妳這樣說自己。」顏克典傾身向前,握住她的手腕,兩個人於是半趴在桌麵上,頗有幾分角力的味道。
「哎呀,別這麼嚴肅嘛。反正,我現在知道事情根本不嚴重,不過就是一個誤會嘛,現在真相已經大白了,不是嗎?」她扮了個鬼臉,不想再提自己那幾天的心碎。
反正,已經雨過天青了,明天就要喜事臨門了啊!
「請問一下,真相是什麼?」他可不許她含糊把事情帶過,他不要她心裏有任何的猜疑及委屈。
「真相就是──我相信你,而不是那些報導。」穀英琪牢牢地握住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
「如果妳相信我的話,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他凝視著她,俊瞳深沉。
穀英琪望著他眼中的擔心,抿著唇,繼而長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將自卑說出了口──
「沒接你的電話,是因為我那時候還在懷疑,懷疑是不是我天生就不適合愛人或被愛。」她拍拍他的手,請他暫時先別開口。「我害怕那時若是接了你的電話,如果聽到你告訴我天空是紅的,我也會想法子讓自己相信的。但是那樣的我,隻是一個過分想被愛的女人;那樣的我,不是穀英琪……」
她深吸了一口氣,瘦削了些的臉龐有著新生的光采。
「妳不是那種沒有判斷力的人。」顏克典反掌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
「我的確不是沒有判斷力的人,可是,我有時候確實是沒什麼安全感。」她低語著。
「那就是我的錯了。」他把她的手放到唇邊,虔敬地印下一個吻。「對不起,我沒讓妳幸福到沒有心思去胡思亂想。」
「你這個笨蛋,幹嘛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穀英琪打了下他的手背。
她不想淚眼盈眶,鼻間卻還是忍不住酸楚了。
「因為妳相信我啊。傻瓜。」顏克典張開雙臂,陡地衝到她身邊,將她整個人緊擁入懷。
兩人的心跳於是緊貼在一起,漸漸成了同樣的節拍。
穀英琪攬著他的頸子,把笑容揉在他的胸膛上。這種能夠完全相信一個人的感覺,讓她覺得很完整。
「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要說明一下──雜誌上那張照片是真的。」他抬起頭,小心謹慎地打量著她的反應。
「我知道那是真的。你們兩個人的嘴巴黏得那麼緊,說是合成照片也亂奇怪一把的。」穀英琪拍拍他的手臂,望著他。「可我相信,那一定有原因。」
顏克典揉揉她的頭發,讚賞地一笑。「我和她真的在接吻,但目的很簡單,那個女舞者發現了她出軌的男朋友正躲在角落偷窺,所以決定強吻我來報複她的男朋友。」
「我就說你的品德操行一定沒問題的啦。」穀英琪笑不可抑,再度圈住他的頸子,獻上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