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媛穿著一件紅色的毛衣在跑道上跑著,顯得格外顯眼。她來到籃球場上,這裏沒有人。“會在哪呢?”她四處張望著,卻沒有看見她要找的人影。
人工湖!對,一定在那裏,她記得曾在那裏見過他。
黃梓媛快步想人工湖跑去,這個湖又名情人湖,是學生們私底下取的名字,每到夏天人工湖就會有一對對的情侶到那裏聚集,談情說愛,好不愜意,所以就有了“情人湖”這個名稱了。
劉彥成獨自坐在情人湖邊上,他麵對著湖麵吹著一曲《軍中綠花》,很投入。黃梓媛這一次不敢貿然出聲,她站在不遠處安靜地望著眼前的劉彥成,他的背影總是給人一種落寞的感覺,是不是每一個人留給別人的背影都是這麼落寞呢?從來她都不曾留意過身邊的人的背影,是不是馮海帆也會有這樣的背影呢?黃梓媛突然好想看看馮海帆的背影是不是也是這麼落寞。
一曲吹完,劉彥成久久地望著湖麵,半晌,他微微地歎口氣。黃梓媛這才走過去,在他的身邊坐下。劉彥成側過臉看了她一眼,臉上看不出表情,他沉默片刻,然後起身想走。
“劉彥成?”黃梓媛站起身記住他。她知道她該稱呼他一聲學長,但由於之前他們有過太多的過節,她不願這樣叫,也叫不出口。
“有事嗎?”劉彥成背對著她問。
“為什麼沒有那副畫?”
劉彥成愣了一下,“這個不用你管。”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黃梓媛不死心,她上前拉住了他,“那樣好的畫為什麼不重新畫一幅?”
劉彥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這不關你的事。”
黃梓媛看到他這副表情,她就想發火,怎麼有人可以這麼讓人冷靜不下來呢?許秋雲究竟喜歡他什麼呀?他就長著一幅欠扁的樣子。嗚!冷靜,黃梓媛你需要冷靜,衝動是魔鬼!“就因為我弄壞了你那一副畫,所以你就放棄了,對嗎?”
劉彥成的表情微微一變,他別開臉,“別把自己說的太重要了,你根本沒這資格,知道嗎?”
“對,我知道,我知道我沒資格這麼想,我也沒資格這麼問你,愛不愛畫是你自己的事,算我雞婆,我多管閑事!哼!”黃梓媛轉過身想走,可是她有停下腳步,不對呀,她來是想叫他把那幅畫重新畫一次,拿去參展,怎麼變成這樣了?唉,都說衝動是魔鬼,這話一點也沒錯。
劉彥成看了看她的背影,也不屑地轉身離開。
黃梓媛越想越不甘心,她轉過身來對著劉彥成的背影喊道,“劉彥成,你根本就是個膽小鬼,你逃避現實,你不敢麵對自己,你裝什麼酷呀?別老是裝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你的樣子,告訴你,這個世界誰也不欠誰,裝酷誰不會呀?你把自己封閉起來根本就是你害怕,你在害怕!你不敢與人相處!”奇怪了,她說這些幹什麼呀?說的好像自己跟他很熟一樣,他不喜歡靠近人關她屁事呀?黃梓媛說完這番話覺得自己真的太雞婆了。
劉彥成沒有回頭,但他的內心洶湧澎湃,黃梓媛的話就像是巨浪一樣在他努力壓製的心裏翻湧著,久久無法平靜。她的話像把刺刀一樣狠狠地捅向他的胸口,血淋淋地,痛得他快無法呼吸。
而是年來,第一次有人這樣直言不諱地批判他,一針見血地道出他最真實的一麵。他是在裝酷,他拒絕別人的靠近,因為每一個靠近他的人都是懷著目的的,他們想看他的笑話,他們瞧不起他,在他們眼裏,那個人才是最優秀的,他一直都活在那個人的陰影下,走不出來。既然如此,他有何必靠近別人呢?他除了封閉起來他還能怎麼樣?不管他怎麼做,在外公眼裏,他永遠是那個沒出息的人,他永遠比不過那個人!
劉彥成緊緊地握住拳頭,努力克製自己冷靜下來。
黃梓媛愣愣地看著劉彥成遠去的背影,不是吧,這樣都可以忍?他平日不是很火爆嗎?要換成平時他早跳起來跟她急了,今晚是怎麼回事呀?居然可以裝聾作啞地走了!黃梓媛覺得劉彥成今晚太奇怪了,難道是自己的話太傷人了?她會想自己剛才說的話,不禁吐吐舌頭,的確尖酸刻薄了點。可她也是沒辦法呀,她不過是激將法,想讓劉彥成告訴她問什麼不畫那張畫,誰知道他不吃這一套。唉,不管了,他愛畫不畫,關她什麼事呀?
黃梓媛索性又坐回到湖邊,她看著平靜的湖麵,回想著剛才劉彥成吹曲子的樣子,怎麼看起來有些傷感的樣子呀?黃梓媛搖搖頭,奇怪了,她是眼睛出問題了嗎?怎麼老覺得劉彥成看起來很孤獨呀?他不是富家公子嗎?有什麼好孤獨的?要什麼有什麼,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瞧蘇翊和馮海帆就知道,每天都那麼開心。有錢人不是都該是那個樣子嗎?
難道劉彥成是個私生子?黃梓媛想了想,嗯,有點像!看電視上演的那些私生子很多都是劉彥成這副德行,總是冷酷著臉,看誰都不爽,看什麼都不屑。
如果劉彥成真是私生子那就真的挺孤獨的,還有自閉症,自卑感,總以為自己低人一等。其實沒必要呀,私生子又不是他的錯,誰都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力,怪隻怪生他的媽,幹嘛要做人家第三者呀,多可恥呀,破壞人家家庭太不應該了,最可憐的就是沒名沒分的私生子。
這樣想著,黃梓媛突然覺得劉彥成太可憐了。敢情她小姐已經把劉彥成列入私生子的名單了。她開始想著要怎樣幫助劉彥成走出這道陰影,開心起來。
清晨,辛萍子六點便起床背英語單詞,黃梓媛也難得早起,其實她是失眠。沒辦法,心裏一有心事她就睡不著覺。她已經決定了要幫助劉彥成,要關心他,給他一點溫暖,讓他不要再自閉了,這世界多美好呀,幹嘛每天活得那樣痛苦呢?私生子不是他的錯,不需要自卑的。
“梓媛,你怎麼這麼早起來呀?你也想背書嗎?”辛萍子好奇地看著她。
“誒?啊?哦,對,嗬嗬?”黃梓媛拿起一本政治書,隨便翻開一頁看了起來。
“我們到陽台上看書吧,那裏空氣好,你放心,我不會吵到你,我默背在心裏就行了,”辛萍子興奮地說,難得有人起來陪她一起看書,她太高興了,平日裏都是她一個人在晨讀,而她們仨都在睡大覺。
黃梓媛無所謂地點點頭,搬一隻凳子跟著到陽台看書。
她這哪是在看書,根本就是在發呆,手裏捧著書,眼睛瞪著書頁,魂卻不知道飄哪去了。
要怎樣才能幫助劉彥成呢?像他那樣高傲的人肯定不想讓人知道他是私生子,那樣太沒麵子了,所以她不能讓他知道她已經知道他是私生子的事情。那麼就從朋友開始做起,從朋友的角度來關心他。這樣他會不會不屑呀?唉,這家夥沒事擺什麼臭架子呀,老是裝出一副酷酷的寒冬臉,夏天看著他大概都不覺得熱了。
再說了,她一看見他就想發火,她太看不慣他那自以為是的樣子了!不行,黃梓媛,你要冷靜點,要有愛心,人家可是個私生子,換成你是個私生子你也心裏不好受對吧?對,所以她不能跟他計較,要包容他。
她這是幹什麼呀?劉彥成是誰,活得好不好關她什麼事呀?用得著她在這瞎操心嗎?萬一人家不是私生子呢?唉!
“梓媛,你都已經歎了五次氣了,要是讓老人家看見了你就該倒黴了,人家說歎一聲氣,倒黴三年!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在歎氣呀?”辛萍子好奇地看著她,“是不是你跟馮海帆怎麼了?”
“沒有呀,我們很好。”昨晚他們都泡了一個鍾頭的電話粥,差點沒把許秋雲嫉妒死了。
“那你幹嘛歎氣呀?”
“那是?”不行,我不可以告訴別人劉彥成是個私生子,萬一傳了出去,那劉彥成還怎麼在學校裏讀書呀?對了,他轉學到這裏來肯定是因為以前的學校的人知道了他是私生子,取笑他,所以他才轉學的。
“是什麼呀?”
黃梓媛幹笑,“嗬嗬,沒什麼,我是在想高考的事情,我擔心我考不上北京司法學院。”
辛萍子笑著鼓勵她,“你要相信自己,以你目前的成績,考上北京司法學院是沒問題的,你隻要照著這樣的水平發揮,肯定沒問題。”
黃梓媛看看眼前這個永遠這麼善解人意的女孩,她突然覺得她特適合劉彥成,像他那樣的人就需要萍子這樣體貼的女孩子在身旁關心他。“萍子,你難道就沒想過要談戀愛嗎?”
辛萍子自嘲地一笑,“我讀書都應付不來,哪有心思談戀愛呀,我沒你聰明。”
“萍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哪裏聰明了?萍子,你真的就想留校讀大學嗎?”
辛萍子點頭,“我從來沒出過遠門,我也不想出遠門,我就想安安靜靜地讀完大學,然後找一份安定的工作,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就這樣。”
黃梓媛無奈地歎息,“那多沒意思呀。”
辛萍子莞爾,“我就這麼點出息,梓媛你和我不一樣,我這樣的生活不適合你,你天生就不屬於平淡的一類,你就像一隻精靈,身上散發著靈氣,你將來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
“萍子你別說得這麼玄乎,我沒有你說的那麼了不起。人家說,最平凡的人才是最不平凡的,你就屬於這種最不平凡的人。你身上的淡定是我最羨慕的,我永遠學不來你這種淡定,真的,我很羨慕你,”黃梓媛拉住辛萍子的手認真地說,她是真的喜歡辛萍子身上那種淡定的氣質,看著她仿佛一切都變得那麼無所謂,什麼名利、地位都是過目雲煙。在這樣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身上能有這樣的氣質著實不容易。
辛萍子被黃梓媛誇得臉都紅了。“梓媛,你又笑話我了。”
黃梓媛笑笑,“我才沒有呢,我說的是實話。”她站起身走到陽台前,閉上眼睛深呼吸,清晨的空氣真的挺好的。如果這樣的生活可以一直延續一輩子那該多好呀?沒有權勢、沒有名利,就這麼簡單的生活多好呀。從小生長在生意之家,她看到太多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她雖然假裝看不見,但終究有一天她該麵對這一切,她知道,長大的代價就是扼殺天真和單純。要想在這個社會上立足,她就得舍去這些所謂的單純,雖不比變得那樣世故,卻至少要懂得保護自己。
“學生多好呀,對吧?”黃梓媛感慨道。
“嗬嗬,其實活著就是好的,用自己的方式活著的人是最幸福的。”辛萍子淡淡地笑著。
黃梓媛回頭看著辛萍子,她們的人生會不一樣,但正如她說的,用自己的方式活著的人是最幸福的,辛萍子找到適合自己活著的方式,而自己呢?她找到了嗎?黃梓媛有些迷茫地想著。
也許吧!
“我們到操場散散步吧,”黃梓媛轉身離開陽台。
吃過晚飯,黃梓媛洗了澡和往常一樣前往蘇靜的“同心緣”幫忙。路過一個水果攤,黃梓媛看到了許多新鮮的水果,她想起上次許秋雲說過,劉彥成喜歡吃草莓和葡萄,葡萄還得是進口的那一種。
“嘴還真刁,知道進口的要比本地的貴一倍的錢嗎?”黃梓媛撇嘴道,但還是買下了一串進口葡萄,算了,看在他是私生子的人上,她就獻點愛心,抽點血。
提著水果她晃悠著來到咖啡店,推開門,蘇靜已經站在裏麵迎接客人了。一見黃梓媛進來,她笑笑地上前,“梓媛,來啦。”
黃梓媛開心地笑著,“靜姐姐好。”
蘇靜看到黃梓媛的笑臉,整個人也樂了,她真的怎麼看怎麼喜歡黃梓媛,林小櫻要是能跟她一樣活潑點,多點笑容,媽媽也許就會喜歡她,接受她吧?“梓媛,就要高考了,你還是別來了,認真複習,等放假了再過來,知道嗎?”夢想固然重要,可眼下學業最重要。
黃梓媛點點頭,“我知道,昨晚這個星期我就不來了,我今晚就是要跟你說這事,我要全力迎戰!嘿!”
蘇靜摸摸她的頭,“好樣的,加油,靜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北京司法學院。”
黃梓媛動情地抱住蘇靜,“靜姐姐,我太愛你了,嗬嗬?”
“我也愛你,小丫頭。”
黃梓媛換上了服務員的衣服,開始穿梭在每張桌子之間,接近九點半的時候,馮海帆推開“同心緣”的門,他直接走到吧台前坐下,調酒師阿哲衝他淡淡地一笑,“喝點什麼?”
“我不喝酒,來一杯果汁什麼的。”馮海帆回以一笑。
“來一杯特質的雪上芒果汁如何?”黃梓媛突然出現在他背後,衝他露出一張調皮地笑臉。
馮海帆溺愛地捏一下她的粉鼻,“就聽你的。”
黃梓媛開心地笑了,“你等著,馬上給你送過來,”她說完閃身走進廚房。
不一會,黃梓媛端來一杯“雪山芒果汁”放到馮海帆麵前,“請,馮先生。”
馮海帆吸了一口芒果汁,酸酸甜甜的,帶著淡淡的芒果味,“嗯,好喝,你也喝一口,”馮海帆將吸管置黃梓媛嘴邊,“嚐嚐。”
黃梓媛看了一旁的阿哲一樣,不好意思地推開一步,“你自己喝吧,我去忙了。”
馮海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笑了,低頭喝著果汁。
“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蘇靜不知幾時來到馮海帆的身邊坐下,“我聽翊說,你們在交往。”
馮海帆回頭看向正在和客人說話的黃梓媛,“是,她是個特別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