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跟她說話就好了,有時還發現杜鵑在自家的陽台踮著腳尖看她家的陽台。這兒的人真是有點變態,孔雀初來乍到,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有空閑去細嚼慢咽這些細枝末節。
現在這些怪異的感覺硬生生地糅進她清靜下來的心緒,在這樣一個下午再度被強力勾起。在冬天無力的光線下,孔雀的手也無力地握著玻璃杯,發怔地看著裏麵的青檸水,慢慢地,她把腦神經用力伸長,去搜羅住進紫荊花園以後,腦裏能留住的那些詭異的印跡。
辦好交割手續後,前業主的手提電話就宣布停機,陽台的排水管老是堵,樓下的煮婦上來投訴過樓頂滲水,鳳凰本著合作的精神,讓煮婦進來看看到底是哪個位置有問題,可那貌似凶悍的煮婦就是不肯進門,把門檻當三八線似的,寧願拊著門框朝裏指指點點。
孔雀還追溯到來看樓的時候,那些中介眼神的飄忽和言語的躲閃。她當時對這份急就的理解,是大凡中介都迫切做成生意,以免夜長夢多。簽二手樓銷售協議時,那兒的人也有著同樣的表情,不過是比起物管處的人,他們多了一份焦慮,直到鳳凰和她簽下了合同,交了定金,他們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既然房子像他們所說的那樣搶手,他們又何必交了定金後還要三番五次地催促呢?
即使是管理處雇請的保安,上來找他們簽維修項目認可時也是東張西望,鬼鬼怪怪的。
整個紫荊花園,在孔雀看來暗溝縱橫,深不見底,到底是人人都有問題,還是自己有問題呢?
她問過鳳凰,鳳凰說新搬來的人家就像學校來個插班生一樣,老同學都會盯著新同學看的,這有什麼稀奇?她說第二遍時,他很不屑,說她沒事找事,胡思亂想,說第三遍時,兩人吵了一架。
鳳凰說,你們女人天生就是敏感多疑,唯恐天下不亂。我從來就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他完全忘了自己隻是海城一個小小模具廠的辦公室主任, 而用街道辦主任的腔調說:“這邊是移民城市,大家都沒根沒底的,各顧各打拚,忙都忙不過來,當然沒老家那樣悠閑自在,愛套近乎啦,但需要打交道時,鄰裏態度還是友好的,總的來說社區還算是和諧的……”孔雀真想掐死他。
鳳凰說,你認為因為我們家不夠有身份,別人才會那麼對我們嗎?告訴你,高考那年要不是我在考場餓得暈了過去,北大都進去了。
孔雀隻能翻白眼,她覺得兩人對話就像看電視一樣,各按各的頻道,內容不同,卻以為是自己的情節。
最後孔雀隻能把這些詭秘的感覺解釋成老鄰居歡迎新鄰居 的特殊方式。還有一個更趨積極和略帶自戀的想法是,也許 家覺得這麼白淨高挑的京蒜,怎麼就嫁了個又矮又黑的土豆呢?要不就是他們搬家時,家私不是全新的,裏頭夾雜了不少舊物。或者就是婆婆出現後太強勢,城裏人都被農村婦女主任的氣焰震住啦,他們在等著看這對婆媳到底能和諧相處幾天呢。
現在看來,這些都不是原因。
這天晚上,天上一顆星也沒有,空氣有點淒寒,我在小區裏轉悠到下半夜,也沒能找到一隻可以跟我纏綿的母貓,那些老母貓都有自己的伴了,而且還是姐弟戀,我氣瘋了,隻好又溜到鳳凰家。他們家雜物多,婦女主任啥都不舍得扔,很適合貓躲躲。
原本我愛在廚房呆著,享受那隻老掉牙的冰箱拉鋸似的製冷時,壓縮機散發出來的溫熱。那是冬夜裏的一抹溫暖。
我不是沒回過我原來的家,但最近櫻桃有點變態,那些男人漸行漸遠後,她閑著也是閑著,老拿我身體搞事,在淘寶買了個電推剪剃掉她自己身上的毛後,就用來剃我的毛,不知當我是白老鼠,還是為了物盡其用。一隻貓一旦剃光了毛就如同地球人脫光了衣服,尤其是在大冬天失去了保護層,不但沒有安全感,還自尊心受損啊,那些母貓看到我的眼神,真讓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