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鳳凰和孔雀 (3)(3 / 3)

趙主任不說話了,可能覺得兒子的話有道理,現在後悔也無用,怔了一會兒就反水,倒過來勸了媳婦幾句,自圓其說後,起身去市場買香燭紙錢回來燒。

孔雀肩膀還在發抖,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某根神經不倏的搭到另一根神經末梢上,她無法不讓自己的腦屏幕停止浮現每晚 夢中那個影影綽綽的女孩。

鳳凰提議到:“這樣吧,以後咱們開著燈睡,咱們不省這個電,好不好?”從此他們家的臥室大亮。他們再也沒有做愛,我也再也不能摸黑混進去了。白天沒人時,我好奇地跳進玫瑰——不,現在應是劉小剛和他奶奶的房子,卻發現他們都搬到另一個原來用來放雜物的小房間去了。孔雀和鳳凰的睡房呢,空氣渾濁得差點把我嗆了出來,因為孔雀不肯打開通過陽台的門窗,床上被褥散發著鳳 凰的汗味,床底下積著一團團孔雀每天往下掉下的頭發,裏頭還夾雜了不少白發。我發現他們很少吵架了。

以前孔雀老跟趙主任和鳳凰兩母子搞對抗。孔雀不關熱水器,鳳凰認為挺耗電的;她淘米時,順手就把洗米水倒掉,而趙主任嫌她不會積起來淋花;以往劉鳳凰是不主張種花的,但自從菜價飆升,他們一致同意做菜奴——在陽台種點薑、蔥和 韭菜。

為什麼鳳凰鄙視種花呢?因為覺得浪費時間浪費水,有次孔雀嫌九裏香結了花蕾老不開,買回幾元錢一包的肥料,遇鳳凰嗬斥——那是什麼東西呀,還不如他直接撒泡尿上去呢,此後他就定期到陽台去撒尿。趙主任來了後,他更有堅強後盾。 老太太一看海城的蔥兩根就是老家一把的價,就開始留蔥頭,買菜籽,在陽台搞起了試驗田,孔雀從此不敢再讓公司的同事到家裏來了,直到有一天繼房奴後,網上出現了菜奴,她才在辦公室裏鬆了口氣說,咱家真是時尚呀,都走在前麵了。

現在種菜也好,種花也好,孔雀也不關心了,很多家裏平日看不慣的細節,在她眼裏都是飄渺的,甚至是無形的,她看什麼都不是,包括公司裏的那盤賬,也被她做得一塌糊塗。在她眼前,人生是離幻的、無常的。有次她還因為錯劃了錢給客戶而要自己墊上,差點連工作都丟了。

兩個月後,失眠導致孔雀兩個眼圈黑得像隻大熊貓,她疲軟得實在找不到力氣堅持下去了,再次提出要賣掉房子住到出租屋,鳳凰再次搖頭否決,理由是他從沒做過孔雀那些古怪的噩夢,他隻會做兒子考進重點中學的美夢。

開始孔雀舍不得離婚,因為他們不會讓兒子跟她的。她也問過律師,律師說這些理由不足以讓也是唯物主義的法庭把兒子判給她。

最後她還是作出了選擇,自己搬出了紫荊花園,和同事在公司附近合租了一套兩房一廳的房子,成了單身女子,也是一個周末媽媽——周六日兩天,前夫會把孩子送過來,和她相處。

劉鳳凰發誓說,他兩年內不考慮再婚,給她一個回去的機會。她聽後牙齒咬得咯咯的響,就差嘴唇沒出血。她冷笑道:“多謝,你千萬不必等。”

他不知她恨得他要死。恨他買了那套房子,把兒子和她一半尚餘青春的頭發留在那套房子裏——雖然兒子已從小房間搬 到更小的房間裏,那間帶有玫瑰氣息的房間反過來變成了雜物間。這就是我們小區鳳凰男與孔雀女的故事。後來不知聽誰說,趙主任身體不好,疑似絕症,回老家養老去了。之後她替鳳凰從老家雇過來一個有點遠親關係的年輕保姆。

保姆剛來時,鳳凰騰空了雜物間,讓保姆住在玫瑰住過的房子裏,直到後來他們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