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的聲音,喚醒了我,頸後酸痛不已,更痛的卻是眼睛,如火燒一般,意識迅速回籠。
身下,軟綿綿的,是床?我猛地彈起身,忍痛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卻隻見到一片漆黑。涼風習習,蟲鳴聲有節奏地響著,應該是夜晚,也許是雲層太厚,遮住了星星月亮。
這裏是什麼地方?是誰打暈了我?是誰帶我來這裏的?連燈也沒點,難道是深夜了?心裏驚慌不安,思量一番,還是先不要驚動對方,偷偷打探一下情況好了。於是,我赤著腳,摸著黑,腳下光滑冰涼,地麵應該是木地板,房間似乎不大,才走幾步,已經摸到了房門。我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外麵靜悄悄的,好像沒人。
雖然試過在夜裏逃跑,不過像現在這樣,似乎也黑得太詭異了……隱約聽到隔壁傳來“嘩啦”的水聲,對,先取點水清洗眼睛,一定是那粉末還殘留在眼裏,所以才會那麼疼,我挨著牆,循著聲音摸去。走沒幾步,摸到木頭的質感,依照輪廓,估摸應該是門。
我輕輕推開,下一瞬,隻覺得有股淡淡的濕熱霧氣迎麵撲來,我心“咯噔”一跳,剛剛聽到的水聲,該不會是有人在沐浴?可是,誰會在深更半夜摸黑洗澡?
由不得我多想,一陣風襲來,有隻濕淋淋的大手緊箍住了我的脖子,呼吸瞬間窒住了,“你看到了?”陰沉的聲音在麵前響起,是那瘋子!我驚慌地瞪大了眼睛,卻是什麼都看不到,雙手胡亂掙紮著,無意觸到了他的胸膛,摸到一片濕滑,還不停有水珠滴落在我手上。天啊!他真的是在洗澡?
“沒……”我好不容易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下一瞬,他猛然鬆手,我難受地咳嗽著,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不知是因為缺氧還是窘迫,感覺連耳根子都在發熱。
“臉紅了?想不到你居然有偷窺的癖好。”他玩味地說道,我臉上更熱了,倒退了幾步,怒道:“神經病!鬼才偷窺你了,烏漆抹黑的,我什麼都沒看到。”心裏卻有種奇怪的感覺,為什麼他好像能看到我,我卻什麼也看不到?
“烏漆抹黑?”他疑惑地咀嚼著這四個字。
臉前好像有一陣微弱的風拂過,我眯著眼,警惕地問:“這裏是什麼地方?”他沒有答話,過了半晌,他突然抬起我的下巴,手指更是故意撐開我的眼皮,他要幹什麼?難道要挖了我的眼睛?我臉色煞白,趕忙抓住他的手指,邊努力往後縮著頭,問:“你……你要幹什麼!”聲音在止不住地顫抖。
他沒有鬆手,反問道:“你的眼睛怎麼了?”聲音極近,我什至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噴在了額角,隻是,什麼叫我的眼睛怎麼了?捉摸不到他的心思,我極度惶恐,顧不得眼睛的疼痛,胡亂說道:“我對天發誓,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屋裏有點燈。”他有些不耐煩地出聲,打斷了我的話。我怔住了,好半天,終於明白他的意思,腦子裏轟隆作響,口中無意識地重複道:“我什麼都看不到……”
他鬆開了手,而我,全身力氣仿佛突然被抽幹了,跌坐在地上。腦子裏空白一片,心卻是亂成了一團,沒多久,眼上突然一陣的清涼,是瘋子正用濕的布巾擦拭著我的眼睛,我一把奪過,自行擦了擦眼睛,可是,那灼燒的感覺還在。我努力睜大了眼睛,仍是漆黑一片,瘋子問道:“有沒有好一點?”語氣難得的溫柔。
我咬著唇,無措地搖了搖頭,下一瞬,他伸手抱著我,道:“我帶你去看大夫。”換作平時,他突然放下了身段說話,我一定會覺得很詭異,隻是,此時,我整顆心都被驚恐籠罩了,沒有注意到他態度的轉變……
那一夜,瘋子帶我看了幾個大夫,得到的結果卻都一樣,“夫人眼睛受了刺激,沒有及時清洗,可能隻是短暫的失明,也可能永遠……”
窗台上,水仙正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窗外,麻雀在吱吱喳喳叫個不停,遠處是海濤拍岸的聲音。
起身,取下掛在床頭的衣衫,穿好,往門外走去。一推開門,海水的鹹腥氣息迎麵撲來,天是藍的,不遠處,沙灘上的細沙沐浴在晨光中,正閃閃發亮,隻是,這一切,我都看不到了,隻能在心中描繪著。
我,失明了。
需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夫人,今個兒起這麼早?”身畔響起劉嬸的聲音,她伸手扶我,我抽回手臂,客氣地說:“劉嬸,不必再扶我了,我已經習慣了。”她笑了笑,道:“我又忘了……”
這裏是一個小島,島上住著幾戶漁民,也不知道是在胡夏還是煦天的領地。半年前,那瘋子帶我來到這裏,也許是慕容離淵的意思吧,我仿佛再一次與世隔絕了,隻是,這次身邊沒有之夏,沒有軒兒,隻有劉嬸。劉嬸是瘋子請來的,負責照顧我起居飲食,起初,我曾絕望得想死,是劉嬸勸道:“人活著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