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明亮地仰頭看向周晏叢,“上一世,除了送玉佩的那一次,我們距離最近的一次是什麼時候?”
文嘉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想知道這個問題,關於前一世,她總能從各種犄角旮旯裏找出各種問題,然後興衝衝地來跟周晏叢討論。
“最近的一次?”周晏叢反問了句,眸光微微顫動了下,沒有立刻說話。
那是在爺爺周濟良去世之後,他因公出差到江城,意外獲知了文嘉得病入院的消息。且傳來消息那人,支支吾吾地點明文嘉得到的是精神病,一種名為驚懼症的疾病。
在收到這個消息之後,周晏叢坐在一片漆黑的招待所房間裏,望著窗外影影幢幢的深夜山間景致,沉默了許久。
倒不全然是為了文嘉而悵然,更多的是那段時間他經曆了太多不好的事,一時間隻覺得心口微微發沉,仿佛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方法排解和發泄。周晏叢坐在那裏默默地點燃了一根兒香煙,然後開始思忖著要不要去見見文嘉。他清楚地記著底下人說,文嘉入住的那個醫院就在江城,是有名的第三精神疾病康複中心。
然而到底是未能成行,理由也不複雜——他工作太忙了。等周晏叢好不容易再抽出時間去考慮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個月之後了,他使底下人去問文嘉的情況,得知她在兩天前已經出院,回到了自己在另外一個城市的住處。
探聽消息的人為他帶來了一張照片,是在得知她剛來江城看病時拍到的一張,年輕姑娘在江城三十六七度的夏日高溫中,披著一件長袖棉衫站在路邊的公交站牌下等車。她戴著一個白色的口罩遮住了自己大半的麵孔,隻露出一雙眼睛看向遠方,眸光中有著遮不住的疲憊。
周晏叢捏著這張照片看了許久,然後問探聽消息的人:“她這是準備去哪裏?”
“應該是去城東的小商品批發市場,醫院裏讓她住院,需要的零碎東西很多,為了省一點費用,她向人打聽了這個地方去置辦。”
為了獲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探聽消息的人混跡在當時等公交的人群當中,通過說閑話的方式,從文嘉那裏套取了這一切。這是他當時覺得這不重要,便沒有向周晏叢彙報。
周晏從許久未說話,他看著照片中人雖然疲累卻仍未塌下去的脊背,微覺出一絲心酸來。這是這麼幾年來,他距離她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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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嘉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沉默幾秒後,她見周晏叢神色有些黯淡,有點兒後悔提及這個話題。
“其實,我當時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是鬆了一口氣的。因為我終於確診了病因,所有的痛苦都有了出處,也即將得到治療。所以,我感覺身上的壓力也沒那麼大了,聽醫生的話,好好吃藥就行。”
文嘉回憶著上一世的情形,半真半假地安慰周晏叢道。
“我知道。”周晏叢握住文嘉的手,衝她笑笑,“你知道麼嘉嘉,上一世後來的你其實很堅強,一點兒也不讓人擔心。”
可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她苦,因為她無時不刻地都在硬撐著,在努力償還自己欠下的債的同時,為自己謀一條生路。
“現在好啦,一切都過去了。”文嘉微笑道。
“對。”
兩人牽著手,肩並肩,緩緩地走向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