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榆?誰是梓榆。”白術一頭霧水地望著我們二人。

不知為何,明明想一個人想到生不如死,每每吃飯盼著喝水盼著連做夢都盼著。但當他真真正正、活生生地站在你身前時,你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我時常在想,感情是個多麼玄妙的東西。它能叫你笑,能叫你哭,能叫你嫉妒,更能叫你猜疑。它能叫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糾纏到一起,卻也能叫兩個糾纏至深的人形同陌路。

彼時華九浮身死,到如今也已將近七十年。然而我卻每每都能夢到七十年前發生的一切,每每都不願意放棄去幽冥司找他的魂魄。

直到今日見到他,見到那張我七十年不曾見卻也不曾忘的臉。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了。我隻覺得我的生命中好像缺了什麼東西,我不知道往後我是該繼續找他還是該幹些什麼。我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當年把他的軀殼藏在不腐不爛的極海之冰是對還是錯。

“你是華九浮。”我緊緊地攥著衣袖,掌心不住地冒汗。

他搖了搖頭,見我有些驚訝,又點了點頭。

“我是風華。”他頓了頓,“也是華九浮。”

白術在一旁越聽越糊塗。誠然,以他的智力很難聽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切都是一場劫。”風華望著我,“你助我渡了劫。但這裏頭卻出了些差錯,需要你去解開。”

這一切都是一場劫。

我癱倒在地上,滿腦子想的全是這麼句話。

他臨走前還說了什麼我一個字也記不住了,卻獨獨記住了這麼句話。

原來,在華九浮之前,他是帝君風華,在華九浮之後他仍是風華,他一直都是風華。而我,不過是那個助他渡劫的人。

情劫一過,我與他再無瓜葛。

白術送走了風華,轉身回府卻見我坐在地上。他雖然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也想必知道我不太好受。遂放了我三日的假,囑咐我好生休息。

玄清池旁,一老一少正抱著酒壺痛飲。

“然後呢然後呢?”老頭神色閃爍,興致勃勃地追問著後事。

“然後啊……然後那位小姐就立誓要把世子給救回來。多方打聽後,便跑去凡間一個很有名的修仙門派想著學些仙法好讓他起死回生。沒想到的是那小姐仙緣極高,不過三十年就修得正果。”我支支吾吾地說著,又灌了口烈酒入喉。

老頭聽了唏噓不已,”凡塵之人不過幾十年的壽命,卻能活得如此曲折蜿蜒,跌宕起伏。倒也是值了。”

“值了?”我大笑,笑得涕泗橫流。“我倒是想去問問司命星君,如何就寫得這麼一手‘好’命格給那小姐。”

“說起這位小姐,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神仙。”老頭抱著葫蘆,雙頰通紅,醉眼微醺。

“不會又是什麼龍公主,鳥皇子的風流韻事吧?”我譏他到。

他搖了搖頭,眼神有些飄渺,“這個神仙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同你提到的風華帝君。”

聽到風華這兩個字,我心裏不由地一抽。

“說起來,帝君與你方才所講的那位凡間小姐倒還有些相似之處。”老頭悶了口酒,望著仙霧繚繞的玄清池又道,“他們都在一個‘執’字上很是用功。大抵在三萬年前,帝君和雲華上神的婚宴上。兩人方行過了大禮,正要交換彼此信物時,上神不知怎的竟當場羽化了。當時在場的神仙個個都怔住了。誰料帝君一句話也沒說,隻收拾了上神留下的一枚簪子便離去了。從此避世正陽宮裏,一心鑽研聚魂術。幾十年前難得出來一回,也是因著要下凡去找雲華上神的仙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