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層雪,雪千層。
歲暮天寒,大薑的冬天向來是朔風凜冽,漫天飛雪。大抵是因為以北為王的說法,統治者大都喜歡把宮殿建在北方,以此展現自己的王者地位。是以每至年末入冬之時,薑王宮都冷得的叫人咬牙切齒,就連平日裏最聒噪最愛走宮訪殿的一派妃嬪都閉門不出。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同。不知是不是因著生了場大病補藥吃得太多連帶著又發了場春秋大夢的緣故,往年最怕冷的我現下竟一點兒不覺寒冷。
我臥在搖椅上朝窗外望去,見今日是個冬日裏難得的晴好天氣,想著皇帝這時又在聽雨閣設下宴席以慶賀尋回寶物之喜,無暇顧及我。心下一喜,便著了宮中管事在臨雪池前的戲台子上收拾出一塊空地來,命人攜了魚竿,魚餌,點心等物在臨雪池前行垂釣之樂。
“姑娘,外頭這般天寒地凍的,您大病初愈,若是出了什麼三長兩短奴才可怎麼向皇上交代?”管事一臉為難地望著我。
“是呀,姑娘。”夭夭替我緊了緊披風,擔心地附和到,“您若是再病了,夭夭可怎麼辦才好?”
我含笑望著各自縮在冬衣裏的一行人,擺了擺手道,“你們放心,主子我身子好的很。自從發了病你們便個個將我圈在屋子裏,哪都不能去,如今好容易病好了還不許我出來透透氣?難不成真將我當豬這麼圈養著了?”
管事一聽這話,臉上一陣紅一怔青的,有些進退維穀的意味。
倒是開朗直率的夭夭,一句姑娘又胡說八道了,無意中替他解了圍,這才有所緩和。
我暗自歎了口氣,宮裏的人大都是聰明絕頂,諳於事故的。然而有時這般心眼多起來了卻又算不得件好事,譬如管事這樣心思縝密的人,每每主子一句話,他要在心裏左左右右前前後後揣測個三四遍,指不定向哪個歪處想去了,可謂是半點玩笑都開不得,平白少了樂趣。不過如我這般閑得發黴,無聊透頂的人常常也會以捉弄他們為樂。
畢竟,這王宮裏的歲月實在是難熬。
“我說你們還是回去吧,”我坐在鋪了絨墊子的戲台上,手裏拿著還未上餌的魚竿指著早已縮成粽子的一行人,笑道:“瞧瞧你們這幅模樣,隻怕是本姑娘還未開釣,魚兒便都被嚇跑了。”
“不……不敢,”管事吸了吸鼻子接著道,“姑娘既要行樂,咱們作奴才的自然是要作陪的。哪有奴才把主子丟了自個兒回去的理呢?”
“公公說的有理,隻是若本姑娘玩的不盡興……哎呀,公公是近日才進長寧宮,想必還不大了解我的性子。我這個人呢什麼都好,就是一副倔脾氣任誰也擰不過來。尤其是在想做的事上,若是一次做不到,便要重複來個三、四次,直到做到為止。其實仔細想想這倒也算不上什麼壞事,隻不過……”我邊說邊不動聲色地拿眼斜望管事,隻見他每聽一句話臉就比先前要黑上三分,待聽完了便像是被黑炭足足抹了一臉一般。
“如此……如此……”
我見管事“如此”了半天,就是不見後文,等得有些不耐煩,不禁張嘴問道,“如此,到底如此什麼呀?公公倒是把話說完呀!”
“如此,奴才便謹遵姑娘的吩咐。隻是須得留下一人隨行服侍,姑娘看這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