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飄渺,雪粒零星。君微坐在高高的階梯上,一手握著盞茶,一手托著腮賞景。有恒河水從不歸觀外緩緩流過,潺潺的水聲猶如玉佩琤琤作響。
稀疏的雪花偶爾落在河麵,很快便融化不見。君微品一口茶,看一眼不歸山上的雪,隻覺舌間的餘味益發香醇。不知何時師弟悄悄潛入她身後,一個探身,從她手心奪過茶來盡數飲下,接著無賴的蹭了蹭她的衣角坐下,君微橫他一眼,他笑嘻嘻的朝她吐了吐舌頭。
少頃,他隨手把玩著空下來的茶碗,朗聲問起道:“師姐可想好怎麼處置和你一起回來的那個男人了嗎?”
君微張了張口,尚未說話,就聽到師妹的聲音打斷她道:“當然是等他醒後,讓他即刻下山了。”
“可他現在遲遲不醒,總不能一直賴著咱們不走。”
“那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等死吧。”
“你說,你會醫術嗎,我會醫術嗎,咱們誰也救不了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這……”師弟一句話,著實讓人犯了難。
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也沒討論出個結果,君微起身活動了下肢體,道:“你們兩個,怎麼連這點小事也要吵個不停。”
被她這番一說,師弟嘿嘿一笑,道:“其實還有個辦法……”
眾人齊看向他。
隻聽到師弟有理有據道:“不如就吃了他,我琢磨著他左右是醒不過來了,不過長相倒是細皮嫩肉,不如臨死之前做點善事,也算報答我們這幾日照顧他的恩情了。”
“你胡言亂語什麼……”師妹通紅的小臉上眉頭緊皺:“師姐,你看他!”
君微拍了拍她的肩膀,抬眼打量了師弟一遭,嘖嘖道:“沒看出來啊,冬以你的口味不是一般的重。”
“一般一般。”
師弟把茶碗往石階上一放,雙手背後道:“所以說你們女人做事就是喜歡優柔寡斷,像這種來曆不明的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我們是修道之人,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師妹忿忿的瞪著師弟。
師弟默了一會,“的確,師父也教導過我們當以驅除妖魔,救死扶傷為己任。”
說完,目光看向君微。
“他是我沈君微帶回來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我說了話才可以。”
君微瞟了他一眼,冷靜吩咐道,
“冬以,你去燒開水。”
“青苑,你去取些丹藥來。”
說完,轉身朝觀內走去。
“師姐,你還真要吃了他啊。”沈青苑表情的無比沉重。
沈冬以一拳敲在她頭頂:“笨,有聽說過吃人還要取丹藥的嗎?”
“那師姐是打算救他了?”
“你還真是笨的可以。”沈冬以踱著步子,神色很是得意。
青苑不解:“你這麼開心作什麼,剛剛不是你提議要吃掉他?”
“說你笨,你還真是不會動腦子!”
沈冬以耐心的解釋道:“我這當然是為了給師姐找個台階下了。”
青苑仍是搖頭。
沈冬以接著補充道:“這男人在咱們觀內已經躺了半個多月了,師姐沒去瞧過他一眼,不就是不願意插手這等閑事嗎,如今,被我這麼一激,她順理成章就接手了,咱們也不用天天為了他唉聲歎氣了。”
青苑方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沈冬以摸了摸鼻:“像我這種巨人的痛苦你是不能理解的,被誤會的多了,我也就習慣了。”
“巨人,快去燒水!”
沈青苑一腳踢在他屁股上,疼的他順著廚房的門口直奔而去。
悟寧殿後的廂房內。
君微看著昏迷不醒的男子,猶豫不定。回想起,初遇他的畫麵以及那朵奇異的花,她的心頭總是揮之不去的擔憂。
她完全記不得當初為何會把他帶回道觀來,更不想因此連累師弟師妹。她本想,不如就讓他這麼睡著,至於以後的事兒,就看他的造化。
可今日師弟的一番話,確實提醒了她,她們是修道之人,怎能為了個人的私心,便對他棄而不顧,任其死活,況且,不論她是出於何種原因帶回了他,她都有必要對他負責。
此時,冬以已經從廚房端來了一桶熱水,青苑也從煉丹房取來了丹藥。他們站在一側,認真的凝著君微給那人把脈。
君微靜靜的觀察了一會,發現這男子脈象並無異常,又檢查了下他衣服,也是完好無損。她不禁納悶:“那麼因何一直昏睡?”
冬以說:“會不會是受了內傷?”
“也有可能。”
君微點了點頭,但……要確定是否內傷,必須要脫下他的衣服方能了解……可她是女兒之身,總歸不方便。若讓冬以來,又難免會有什麼紕漏。
君微正在犯難,青苑在旁疑惑道:“師姐,他到底還有沒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