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襲來,阿五寸步不移,她怔怔地看著利刃埋入腹中,再看著它離身。鮮血如柱,眨眼的功夫染透了素衣。阿五不覺得疼,隻是覺得力氣像被抽走了,軟軟地倒了下來。
驚叫此起彼伏,宮侍渾然無措。此刻,溫厚的皇後像變了個人,張牙舞爪地揮起手中尖刀,一刀接一刀刺在嫵妃身上。
“皇後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呀!”
膽大的侍官終於上前,一麵拿東西擋刀,一麵叫人過來。待人趕到,誰都不敢傷著皇後,隻大呼:“娘娘,娘娘!息怒!”
皇後充耳不聞,雙目早被妒恨浸得通紅,露出一副扒皮折骨的狠勁。
她實在受夠了,不想再為賢妻之名裝作若無其事,也不想過著活寡般的日子。她要將這毀了她妖婦剁碎嚼爛,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怒火攻心迷了神誌,皇後發出一陣刺耳恐怖的狂笑,手如利爪摳向阿五的眼。
千鈞一發,宋灝終於來了,跨入殿門的刹那,他神色僵硬,臉色白中泛青。見到此情此景,他顧不得下令,親自上前將皇後拉開,奪了她手中血刃。
皇後一趄,摔倒在地。眾目睽睽之下,她埋首大哭,撕心裂肺地怪嚎。幾年的隱忍崩得四分五裂,她手上的鮮紅未嚐不是心中血淚。
一出戲,繽紛落幕。
戲中人皆已成傷。
宮侍們七手八腳地將皇後攙起,臨走之前,她不甘地扭身,失魂落魄地望著宋灝,含糊低語:“為何你不明白?為何你看不出來……她是妖孽,是來害我們的……”
宋灝沒能聽到,他被地上血泊震攝了魂,傻傻地怔在那兒。阿五背靠案腳,兩腿屈著,她一手緊按傷處,血仍是不停溢出指縫。她的臉猶如一張紙糊的麵具,霜似的白。
不想死……不能就這麼死……
阿五咬著一絲不甘,殘喘,最後支撐不住,無力倒下。迷離之時,她看到了宋灝,他像是捧著她的臉,和她說話。阿五什麼都聽不清,顫巍巍地伸出手。他忙將它裹到掌中,在她耳旁念了一句話。
他說什麼她沒聽見,阿五隻記得那日的紅,像是要把整個宮都染了。
一段冗長的夢後,阿五睜開了眼。還是金絲織的簾,紫檀雕的榻,魂兒出去遊了一遭,人卻還在這裏。
原來她沒死,但也不像活著。腦中無物,神思恍惚,已如沉睡千年,醒來刹那隻有空洞。
傷處正隱隱作痛,緩過神後,阿五咬牙側身。突然,她驚覺身邊有人,心弦立刻緊繃。
阿五小心翼翼借著簾邊明珠漏出的一點光亮,看清了他的眉眼。
和五年前的一樣,他睡著時五官如墨畫,微挑的眼角斂了幾分邪氣,想來也奇怪,這般無二俊容竟然從沒令她心動過。阿五伸出食指輕輕觸及他的眉心。這任性時最愛皺起的地方,如今終於有了紋,原來他也老了。
有些可悲,不是嗎?她的好年華幾乎全都費在他身上,看似是對鴛鴦,其實不過是場互惠互利的交易。
阿五揚起一抹自嘲似的笑,閉上眼繼續睡著,聽到身旁有動靜,她也假裝不知。
宋灝睜開眼時,枕邊人兒依然無起色,蒼白的病容,微弱的氣息,真像是死去一般。
剛才他做了個夢,夢到她醒了,結果睜開了眼,又是一場落寞。
他凝視著她的睡顏,情不自禁伸手撫上。還好身子是溫的,她還活著。
宋灝長籲了口氣,起身穿上絳紫色的袍,走前不忘將錦衾蓋實,到了簾處又回望一眼。
春寒料峭,出了宮門宋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東方曦陽刺眼,他連忙拿手遮住額頭。
福佑見狀立即取鬥篷披上他肩頭,又命人移華蓋蔽光。
“陛下,這天微寒,您得小心龍體。”福佑吸著紅通通的鼻,鞠身而道。
宋灝頷首,悶聲入了轎輦。
後宮之事不脛而走。這新君上位,波折接連不斷,底下老臣頗有微詞。宋灝為平種種不順,特意挑黃道吉日祭祖消災,至於皇後一事,他先未多說什麼,祭祖歸宮之後,他便下令其遷入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