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4 小時候(1 / 2)

從夢中驚醒,米歇爾躺在那張雕花大床上,微微的有些無奈的笑容

自己是怎麼了,這幾天,總是不自覺地回憶起那些兒時的往事

眼睛朝旁邊看了看,天色微微的泛白,遠方的地平線上,亮起一絲白光,大有衝破這沉靜的藍的趨勢;揉揉眼睛,睡意也不知飛到何處,米歇爾幹脆做起來,倚著床邊,看著幽暗的房間發著呆

發著呆,潛藏在腦海深處的圖像又開始變得清晰

小時候的自己,小小軟軟的,卻不知為何總是被人排斥

“你奶奶是巫婆,我們跟你玩會被她詛咒的。”那些小孩是這麼說的,他們幼小的心中,對自己那個獨自居住在一座城堡中的奶奶有種莫名的敬畏與恐懼

當時不明白,現在想想,卻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自己居住的,隻是一個小小的城鎮而已,對於小城來說,那堪比城堡的建築物過於突兀,過於顯眼;再加上奶奶因為身體不適,深居簡出,還有她人偶師的身份,總會讓一些人莫名的恐懼

小時候的自己,幾乎沒有朋友,唯一能解悶消遣時間的,隻有奶奶製作的那一尊尊人偶,還有那一個個離奇精彩的故事

奶奶家那座巨大的建築,寬闊的房間,濃綠的草地,則成為自己兒時的遊樂場

記憶最深的,恐怕就是奶奶那雙白皙的手,那雙根本看不出是老人的雙手,幹燥溫暖,因為常年製作打磨人偶,指甲變得如同貝殼一般光滑,在陽光下閃爍著透亮的光澤,炫目迷離

那雙手,有世界上最厲害的魔法;小時候的自己是這麼想的,因為她經常在一旁,看著那雙手慢慢的捏出一個泥胚,再用雕刻刀慢慢的刻出人偶的眉眼,五官。一筆一劃,一橫一豎;一個精致的人頭,便在她的手中慢慢的成型

穿針引線,拈花刻紋;剪刀起起落落,清脆的聲音像是一出完美的音樂,針線交替,上下翻飛;一件精致小巧的衣服,便完成了

手指捏著沾染上不同顏色的筆,輕輕的描畫,勾勒;人偶空洞的眼眶被塗上了淡淡的顏色,隨著一層層的顏色鋪上去,淡淡的顏色變得濃厚,濃鬱得化不開一般;人偶空洞的臉,像是被那一筆筆的顏色賦予了生命一般,變得鮮活。筆尖輕佻,描細眉,點朱唇,化腮紅;那雙手像是最盡責的演員,用盡一切的力氣在表演著。而時間,便在這場表演中溜走

還記得自己在一旁看著的時候,總會坐不住,時不時的便伸手去觸摸那完成的或者未完成的人偶的零件;那小小的中空的四肢,還有分成兩截的軀幹,還有,那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關節。觸摸著那些冰涼的東西,米歇爾就會覺得自己浮躁的心也變得沉靜下來

表演完了,又是另一輪表演

那雙靈巧的手,牽起一根繩子,拉動著,連接著各個關節;最後,哢的一聲,零零散散的關節便連成了一具完整的軀體,唯獨脖子空蕩蕩的

頭顱上塗的顏色幹透後,奶奶便會上一層亮亮的漆,讓那些顏色不會褪色;然後,她就會拿出一個大大的,扁扁的箱子;打開蓋,箱子裏麵用薄薄的木板隔出了許多小格子,上麵裝著圓溜溜的小小的玻璃珠子,拿出一個來看,便能看到那玻璃珠子一頭有一根稍長的梗,一頭,乳白的玻璃種會有色彩繽紛的圓點

那些都是玻璃眼珠,打開蓋子後,便沐浴在透過大窗子灑進來的陽光中;不同的顏色反射出不同的光芒,細小的光點不停的轉動著,流轉著,彙成一條光帶,炫目迷離

那雙溫暖的手便會在那些小格子中挑挑揀揀,選出一對合適的玻璃珠,用眼泥黏在人偶的眼眶中;然後人偶就擁有了生命

小小的自己,隻有在這個時候,是安靜得一言不發的看著這一幕;一直覺得人偶師是一個神奇又神聖的工作,手起手落之間,便能創造出一個生命

組裝完畢,一個小小的人偶,便站在了桌子上

再將做好的衣服套上去,披上假發;便是一個生命的誕生了,米歇爾目不轉睛的看著,臉上的神色是發自內心的崇拜與喜愛

通常,一尊人偶的製作,需要很長的時間;要細細的雕刻,細細的捏出形狀,再細細的描繪。一番功夫下來,時間也就這樣過去了一大半

當一個人偶做好了,奶奶就會坐在搖椅上,隔得遠遠的,看著那站在桌子上的小人偶

老人的眼睛溫潤,卻沒有了以往的清澈,變得渾濁;目光帶著複雜的意味,看著那做好的人偶。小人偶穿著精致的裙子,靜靜的站在桌子上,身後的陽光給她鍍上一層金邊,耀眼得讓米歇爾眯起了眼睛;而老人卻一瞬不瞬的,看著人偶

後來,米歇爾詢問老人,老人呆了一呆,隨後溫和的笑開;溫熱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小孩的頭,聲音和藹:“親愛的米歇爾,我是在回憶呀……”

“回憶?”歪著頭,小孩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