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市五中高考今年又有新突破。青市五中是一所普通高中,位於城鄉結合部,40來個教學班,規模中等。因為不是重點,學校的生源質量不是很高,對於辦學質量等於高考升學率的今天,形勢比較嚴峻。靠單純的教學成績肯定比不過重點學校,所幸幾年前學校成功轉型,以音體美生為突破點,輔以其他藝術特長生,更在新專業文管成為大學熱門的時候在高中增加文管班,所以高考成績不降反升,在市裏的地位有所提高。
正是得益於今年高考成績的進步,學校組織教工外出參觀學習。主要行程是上午去牟氏莊園,下午去蓬萊一中學習一下午;第二天蓬萊閣一天,晚宿於南山集團賓館;第三天參觀煙台南山禪寺和藥師琉璃光佛寺。天氣預報魯東有雨,所以學校通知帶傘。
李牧原趕回學校的時候,已是周四下午。對於第二天早上6點出發的旅遊顯然準備不足。
從他的名字上來看,父母顯然對他的期望不小。牧守一方,顯然父母的期望是其為官。但李牧原從畢業至今一直做的是技術工作,別說官了,連班主任都隻擔任過一年。在學校勤勤懇懇兢兢業業,還兼著好幾份工作,幾年下來,年度考核最多不過良。
雖然李牧原還有一夜時間可以準備,但他心思顯然不在上邊。躺在沙發上,心思還沉在剛剛過去的喪事之中。
李牧原的妻子開著一家學習用品店,由於靠近學校,加上單位班主任們推薦,生意還算過得去。正所謂幸福的家庭幾乎千篇一律,不幸的卻各有其原因。妻子85歲的奶奶由於腎路堵塞得了尿毒,因年齡已大,所有的醫院和診所都拒絕手術換管。透析了幾次後身體益發虛弱,終於不支撒手去世。
按照當地習俗,孫女婿需帶重孝全程送葬。
李牧原回想當時自己全身縞素,捆著12尺長的白布腰帶,逢橋下跪,遇街口磕頭,沒有幾步路下來膝蓋紅腫一片。
這幾年,文化領域對喪葬禮儀甚囂塵上,斥之為陋習。李牧原本身也教授文化生活,對此不可置否,但心底卻有自己的反思。連地動儀H國都開始公開鼓吹是自己的了,電視電腦充斥韓片或者辮子片,電視黃金檔不允許播放進口動畫片,一切的一切隻說明現在我們文化的脆弱。我們不拜神了,卻開始拜金,連象牙塔之稱的校園也不安分起來。
國之大事,在禮在祀。從未接觸過喪葬禮儀的李牧原仔仔細細觀察,實實在在照做。一套程序做下來,發現每磕一個頭,除了對死者的思念,主要的還是堅定自己的良心。死者已矣,活著的長輩呢,自己盡到了責任了嗎?李牧原不由想到遠在老家的父母,起早貪黑照顧的水果攤,父親半白的頭發和母親黑紅的臉。
明年該把父母接來了啊。
思慮一直沉浸於此,加上空調車的悶氣。第二天旅遊的路上一直昏昏沉沉,就算到了牟氏莊園李牧原也無心賞景,一中的學習更是坐在車門口連車也沒下。直到第二天到達蓬萊閣的突然大雨卻令他精神一震。
發現外麵精明的小販向遊人推銷雨傘,價格也不是很貴,沒有準備的李牧原就買了一把,跟隨導遊向山上走去。
傳說蓬萊、方丈、瀛洲在海中,都是神仙所居,人莫能及其處。其言恍惚詭異,多出方士之說,難於取信。
而現在蓬萊所在乃漢帝尋仙山不成築城紀念地,而非海上仙山所在。
據方士三山之說,大抵草木鳥獸神怪之名,又言仙者宮室偉大,氣序和平之狀,餐其草木,則可以長生不死。長往之士,莫不欲到其境而脫於無何有之鄉。
李牧原一路走來,大搖其頭,堂堂蓬萊景點,城牆前麵的溝內竟然臭氣熏天,水流青黑。心中不禁對蓬萊閣的期望降到最低點。
心情轉變,對於旅遊也就可有可無,一路迤邐而上,信步自然。
從一個小觀角門轉出,李牧原一呆。赫然發現前麵青石長階上,一個中年女人正冒雨磕頭登山,一階一跪,磕頭時額角觸地,登山到了此處,額角已是鮮血混著草葉泥水,衣服也全部濕透,雨水順著衣服下擺直流。
李牧原深深震撼了。現在佛教流行的今天,竟然還有人如此篤信道教。
她在求什麼!
有信仰的人果然是不可思議啊。李牧原想到自己家中的母親,大約自己高考前後也是如此吧!想到自己的嶽母堅定信仰佛教,每年還花不菲的錢來放生……
望著雨中堅定前行的女人,望著朦朧的山頂,李牧原不由癡了……
許多人都有自己的精神寄托,過著外人看來不可思議但充實無比的人生。自己渾渾噩噩,已過了二十幾個寒暑了。
荒謬不可思議的信仰,卻令人純淨單純。苦苦追求的事業工作,卻像一個大籠子將自己困住。上了發條的鬧鍾一般,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下班,一步一步又像在籠中轉圈的小鳥,甚至可以預測下一周,下一年的工作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