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的悲劇首先在於,有一個太過強勢和雄才偉略的皇帝老子李隆基。開元二十六年被立為太子以後,可以說是誠惶誠恐無時不刻不在擔心被廢,因為前太子李瑛的悲慘下場仍曆曆在目。
李亨的悲劇其次在於,有朝中權臣的“圍攻”和抵製排斥。前麵是李林甫,後麵又有楊國忠。
因此,李亨的日子並不好過。
天寶五載正月,因為跟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和重臣韋堅私會,被李林甫抓住把柄大做文章。結果李林甫彈劾皇甫惟明和韋堅,說兩人勾結起來意圖私立太子。皇甫惟明和韋堅因此被貶橫死,結局淒涼。
李亨驚懼之下為了摘清自己,上表替自己辯解,並以與韋堅的妹子、太子妃韋氏“情義不睦”為由,請求離婚,以表明“不以親廢法”。李隆基同意,韋妃出家為尼,之後與李亨形同陌路。
而到了這一年的年底,又一場陰謀牽連到了李亨。李林甫指使心腹彈劾,大有不廢李亨不罷休的架勢。李亨萬般無奈之下,再次將自己的女人杜良娣拋了出來,再次離婚。
這才安穩了沒幾年,又冒出張煥這個太子左讚善大夫“妄稱圖讖、指斥乘輿”的事端來……張瑄沉吟著,心裏明白,八成又是李林甫一黨作祟,張煥怕就是一個被利用的犧牲品。
抓的是張煥,對付的乃是李亨啊。
……
……
張瑄的母親、張九齡的遺孀、張府主母柳氏不過四十許人,身材豐腴麵容姣好風韻猶存。
她出身官宦世家,父親柳毅也曾經做過雍州太守。到了家族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這個一向性格溫婉的女子也展現出幾分臨危不亂的魄力。
她望著並非自己親生的張府二公子張寧,聲音柔和但卻很堅定,“儀和(張寧字),立成(張煥字)遭難犯案……事不宜遲,你立刻親自去兩位叔父府上,請兩位長輩過府議事。”
張寧按捺下慌亂的心緒躬身一禮,“是。我這就去兩位叔父府上傳信,請兩位長輩過來定奪。”
張寧轉身匆匆就待乘車出府,卻聽柳氏又道,“還有,儀和,你順道去一趟陳相的府上,求見陳相……懇求陳相從中通融一二。”
柳氏所說的陳相就是左相陳希烈,與張九齡同朝為官多年,私交還算不錯。張家人出了事情,柳氏想起陳希烈來倒也正常。
隻是張寧聽了這話,身子微微停滯了一下,嘴角卻是浮起一抹無奈的苦笑來。
這陳希烈早已不是過去的陳希烈了,如今的左相陳希烈跟在李林甫屁股後麵一唱一和,權勢衝天,當年的那點情分早就蕩然無存了。
當初張寧想外放為官,找過陳希烈一次,陳希烈連見都沒有見他,就擋出門來。
不過張寧沒有跟柳氏說什麼,而是點點頭,繼續出府而去。
望著張寧匆匆離去的瘦削背影,又環視周遭那些遠遠圈立在天井四周的神色惶然的男女仆從,柳氏幽然一歎,抬頭望向了烈日當空的天際雲端,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