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寒夜(3 / 3)

孫果正在榻上打坐,雙目不開,不慍不火地道:“怎地如此沉不住氣?”

那人不及行禮,即刻道:“師父,何……何世方已經死了!”

孫果雙目驟開,急喝道:“此事當真!?”

那弟子忙道:“弟子親眼看過他的屍身,為恐泄密或誤事,特急奔三千裏,來向師父報訊!”

孫果麵色陰晴不定,在地上來回踱了數圈,方道:“他是怎麼死的?”

那弟子顯然深知孫果心中真意,忙道:“他為一種不知名法寶所傷,全身上下筋脈閉鎖,玄竅倒轉,完全回到了出胎前的狀態,三魂七魄皆被化消得幹幹淨淨,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過。也就是說,他死得已不能再死了,根本無從轉世輪回!說起來,這麼凶厲且不留後路的法寶弟子以前做夢也不曾想過,如今還有些後怕呢!”

孫果負手立在窗前,半天方道:“能夠一擊令人回到未出世時的混沌狀態,怕是隻有洪荒級的稀世異寶才能辦得到。不過道德宗立宗三千年,這種等級的法寶若沒個一兩件,倒是有些說不過去了。你還看到什麼沒有?”

那弟子上前一步,小聲道:“何師叔十八個乾坤一氣錦袋,一共被人破去了十五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孫果袍袖微微一顫。

那弟子壓低了聲音,道:“上蒼諭示的征兆已一一兌現,恭喜師父!他日師父得了正果,千萬不要忘了弟子!”

孫果吐出一口濁氣,緩緩地道:“征兆隻是征兆而已,多說無益。”

那弟子一怔,忙道:“師父高明,弟子受教了。”

孫果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那弟子見了,自行退出了院落。

東方浮起一片魚肚白,忽然一輪紅日躍上半空,刹那間映得整個長安一片通紅。

不知怎地,孫果隻覺得這冬晨的第一線陽光,格外有些刺眼。

大唐宮,長生殿。

此刻正有一個纖纖身影,憑著玉欄,對著紅日。似也覺得晨光有些刺眼,她不由得抬起纖手擋在眼前。

隻這麼一個簡單動作,半個長安的顏色都已被她奪去!

她慵懶地喚了一聲:“高公公。”

高力士上前一步,道:“老奴在。”

她微微眯起鳳目,望著紅日,道:“看來今天會很熱呢。”

高力士回道:“娘娘,大冬天的,這麼毒的日頭倒的確少見。”

她嗯了一聲,過了片刻又道:“高公公,你說這個時候,全天下的人是不是都被日光照著呢?”

高力士笑道:“這日頭嘛,可不論什麼帝王將相、販夫走卒,都是一視同仁的,不然怎會有普照這個詞兒?就是那些整日裏駕風乘雲的仙人,也是一樣照的。”

她喃喃自語道:“是嗎,連仙人也是一樣照的啊……”

她放下了纖手,任那刺目的陽光直曬在臉上,身上。高力士見了一驚,忙道:“娘娘,這天氣可是難測得很,現在還有日頭,說不定一會就會起風呢。這裏地高風寒,您要是著了點涼,老奴可萬萬擔待不起。”

她幽幽一歎,道:“是啊,這天嘛,總是難測的。”

那一日,原本也是萬裏無雲、烈陽高照,轉眼間就變成鉛雲低垂,壓城欲摧。

果然如高力士所料,眨眼間就起了風。寒風吹開了她束緊的秀發,將一縷青絲拂到了她的臉上。

她緩緩抬手,撫著散亂的青絲,忽想起他也曾撫著這縷煩惱絲,說著她不明白的話。

這本來就是個故事,故事又哪裏有道理呢?你現在自是不懂。等有朝一日機緣到了,便會明白。

可是,她此時方才想起,若是這一日永不到來,那又該如何?

已是勞塵之侶,怎尋解脫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