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笑聲中,一飄然而去,隻留下二天君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已是夜深時分,長安城萬籟俱寂,惟有少數幾處所在還閃耀著燈火。
真武觀主殿剛剛翻修一新,四個簷角上青銅盤龍口中不住吐著雲霧,令整個真武觀煙靄氤氤,仙意融融。
`觀門開處,一座八抬藏青大轎就進了觀,抬轎僅有四人,每人扶一根轎杆,但將這頂大轎抬得如平湖行舟,迅捷而不帶一絲晃動。轉眼間這頂就穿廊過殿,停在後觀主院前。院門早已打開,銀鈴聲中走出四個小童,兩捧法器,兩開轎簾,從轎中迎出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來。
這老道正是本朝護國真人孫果,他雙眼似睜似合,將手中白玉如意放在一名道僮捧著的玉盤上,進院入殿,在居中的千年寒木榻上坐定。一名孫果素來喜愛的弟子焚好檀香後,見殿中無人,立刻換上一副憤無敵龍書屋整理憤之色,低聲道:“師尊,明皇那老兒懂得什麼,每日裏就隻知道催著我們進攻西玄山,說什麼宜甲餘勇追窮寇。西玄山可是虎狼之穴,道德宗那些老兒經營此山三千年,不知布下了多少厲害陣法機關,哪是隨便攻得的?隻可惜師尊您一番持重之心,完完全全成了明珠暗投啊!”`
孫果雙眼低垂,長眉的尾梢卻跳了一跳。
那弟子是個機伶的人,見狀忙又煽風點火:“師尊,咱們在西玄山周號稱萬人,但實際上隻集聚了六千修道人,那道德宗號稱三千弟子,本山沒有一千人,八百至少也是有的。除了咱們真武觀,旁的人中有幾個真能頂事的?萬一我們攻得狠了,把紫微那個老東西給惹出了關,那時如何是好?青墟宮那隻老狐狸張口閉口都是謫仙,但那謫仙是真是假,可是誰都沒見過!”
孫果搖了搖頭,道:“你修為尚淺,自然不知道謫仙存在。遙望青墟,氣清而華,仙雲繚繞,若非謫仙,至少也是行將飛升之兆。”
那弟子轉得極快,憤憤地道:“這就是了!也不見青墟將謫仙或者是飛升的那人擺出來,事事讓我們打頭陣,這分明是陷害師尊您嘛!明皇那老兒對師尊您也沒一點應有的禮數,若不是您坐鎮長安十年,他的皇位哪裏坐得那麼穩!”
孫果細眼中光芒微微一閃,哼了一聲,緩緩地道:“他的皇位,也未見得怎麼穩了。”
“師尊,難道您……”那弟子又驚又喜。
孫果搖了搖頭,道:“我輩修道之人,豈會貪戀這點世俗權勢?你的修為還是不夠啊,為師現下要打坐清修了。”
`那弟子忙應了,退出殿去,輕手輕腳地掩好了門。他望了望殿外侍立著等候差喚的四名道僮,暗忖這排場也堪堪與宮中相比了,於是又向殿門望了一眼,眼中微露不以為然之色,匆匆去了。
此時早已過子時,孫果已在靜修,明皇卻仍在憑欄望月,絲毫沒有睡意。他不睡,一眾宮女侍衛太監自然都不能睡,都在殿外候著。明皇此時希望清靜,身後隻立著一個高力士。
過了良久,明皇忽然歎了一口氣。高力士借機上前,道:“這風高物涼,您得為江山百姓著想,還是早些歇息了吧!楊妃已經候了多時了。她說三天沒見到了聖上,心裏頭空蕩蕩的。”
`聽到楊妃二字,明皇語氣立刻緩和了很多,他沉吟片刻,歎道:“朕這幾天煩心事很多,想一個人靜一靜,過兩天再去看她吧。”
高力士道:“聖上因何煩惱?難道還是為了那些妖道的事?”
`明皇微慍道:“西玄山盤踞妖道不到千名,我們萬人圍了,居然也不去攻山!朕每次問起,孫果都是東推西托,就是不肯攻山,真不知他有何用心!”
高力士壓低了點聲音,道:“老奴不懂國事,也不通仙法。不過老奴聽說,國師孫果最近行事很有些不同尋常。現如今他日常出入的儀仗比著宗室親王還要隆重些,這可與修道人不貪人間富貴有些不同。而且他不停向聖上要人要地要錢糧,妖道卻始終不滅,當中總有些玄虛。聖上,這些修道者個個身懷異術,萬一有了異心……”
明皇嘿的一聲冷笑,道:“就算他真有異心,諒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高力士連聲稱是,趕緊歌功頌德。
明皇一擺手,高力士立刻應聲而停。觀月樓上靜默片刻,忽然啪的一聲,明皇重生拍在白玉欄杆上,喝道:
`“朕才是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