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這裏,是因為他知道江以恒在等他,而他要告訴他的,並不是為什麼殺害江家奶奶的理由,隻是來告訴他,他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
空空的走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江以恒站在明亮處,而那個人,站在一片陰暗裏。
“那個是誰,夏炎烈?”江以恒皺起了眉頭,這不是猜測,而是,事實,“他瘋了,竟然願意成為你手中的棋子?”
“以恒,我手中有他想要的東西,就像,我手中,也有你想要的東西一樣!”那人聲音醇厚,語調平和,從他的話語中,聽不出半分威脅,或是嚴厲的警告。
以恒卻緊咬牙關,半天沒有說話,末了,隻說:“奶奶好歹養大了你,你何必一定要這樣?”
“夠了,江以恒,這樣子的話,我不想再聽到了,你有空,還是多回去看看你真正的爺爺奶奶吧,江以沫那邊,你盡快整理好吧。”他說完他該說了,轉身離開,卻聽到以恒瞬間軟下來的聲音,問他,“你不會傷害她的,對吧?”
他停下腳步來,聲調平緩的告訴他,“以恒,那得看你怎麼做!”
他怎麼做,他還能怎麼做?
江爺爺一走,他已經如此迫不及待。
以恒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夏家是一塊硬骨頭,就算有夏炎烈跟你裏應外合,也不會那麼容易的,何況,夏炎烈還姓夏!”
“以恒,你隻要記住你的身份就夠了,至於其他人的,你不用那麼關心,你要知道,夏炎烈,本來可以不用姓夏的!”
“要我不管那些也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不準碰以沫和她的孩子,今天就算是你給我的警告和教訓,我接受,但是這樣子的場麵,我希望,以後永遠也不要出現在江以沫的麵前。”這是一個交易,以恒的視線透過窗玻璃,落在遠處,青恒市的夜色永遠都是這樣昏暗又朦朧,危險,卻又美麗。
那人這才轉過身來,冷“嗬”一聲,說:“以恒,你的那些把戲,騙得了江慕尋,卻騙不了我。直接告訴我吧,你除了要保護她之外,是不是還想將她占為己有,簡直可笑,我一直以為,你夠理智夠狠戾,現在,看來,你跟夏炎烈,也沒有多大的差別,我隻告訴你,她留不留得,取決於你。”
以恒對他的威脅卻似乎並沒有特別懼怕,他說:“你就是這麼讓夏炎烈聽話的麼,用一個梁敏依?”
“夠了,今晚你就呆在這裏吧,畢竟,你奶奶還有很多的後事,要你處理。”他似乎有些動怒了,話畢,轉身就走。
以恒卻看著他的背影漸漸融於一團黑影,覺得難受,不是因為江家奶奶,也不是因為即將與以沫的分別,而是,眼前的這個人,這個背影,讓他覺得難過。
江家奶奶的後事是有以恒一手料理的,就跟江爺爺的葬禮是一樣的,濃重,而體麵,對外宣稱的死因,也跟江爺爺是一樣的,勞累過度,心傷染病,不治而亡。
江家奶奶的葬禮,以沫也去了,以恒站在門口迎客,看到她的時候,明顯楞了一下。
是夏炎烈陪著她去的,江家奶奶在家裏出事之後,從那天開始,夏炎烈就待在了以沫的身邊,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他說,那是夏爺爺的意誌,不由他來決定,何況,不管怎麼說,她是他的妻子,就算他不認那個孩子,但也不能否認,以沫肚子裏麵的,的確是他的血脈。
他很深情的對以沫說,他想要回歸一種安寧的生活,而家,是他想要嚐試的一種生活方式,就跟她一起生活看看。
他說得真誠,以沫完全無法分辨,那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但她已經失去了爺爺,而江家奶奶又在她的眼前被人槍殺,她想要保護自己以及自己肚子裏麵的孩子,她需要夏炎烈在身邊,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就像是一塊浮木,她伸出手去,而他恰好在,她便隻想緊緊握在手裏,不管這塊浮木是已經腐朽,還是完好。
“就留下這個孩子看看吧,以沫,如果這是你所想要的,那麼,我會努力試試看,看看,這個萬眾期待的孩子,他的到來,能不能改變你我!”
他用這個孩子當做賭注,賭這個孩子,會不會成為他人生的一個轉折。
雖然,這希望,實在渺茫,以沫,卻,選擇了相信。
夏炎烈的這種變化,多多少少給以沫到來了一點兒安全感,雖然以沫知道他跟江以恒一樣,都不可信任,但他到底是她的丈夫,是她肚子裏麵孩子的父親,雖然這個孩子,他壓根就不想要。
就算是被逼迫,以沫,也選擇了視而不見。
在江家奶奶的葬禮上,那是,以沫最後一次見到江以恒,因為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以沫給他打電話,他始終沒有接,發了信息,他也沒有回,而他之前留在家裏的一些東西,也沒有收拾。
他就像是一滴水,突然之間,就從她的生活,徹底蒸發了,但是以沫從報紙上,還有電視上,還有偶爾能夠看到他的消息的。
她一直都很好奇,他出現在她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麼,江家奶奶不肯說,而那一次,夏炎烈的威脅招來他惡狠狠的回擊,那麼,夏炎烈也是知道的麼?
但她可以去問他嗎?
以沫不知道,她發現自己的生活,又陷入了一種龜縮,她就像是一個膽小的烏龜,永遠縮在那厚重的龜殼中,不敢踏出一步。
這個世界太混亂太危險了,她看著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又開始懷疑,如果自己的孩子,以後的生活,也跟她現在一樣,要時刻謹慎防備,沒有辦法真正的去信任一個人,甚至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那麼,帶他來到這個世界,這個決定,真的是對的麼,不會招致孩子的怨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