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瞧向黛玉之際,隻見史良娣扶著一直悲傷的黛玉,在蒲團上坐下來,從容勸道:“回皇後娘娘,逝者已矣,人死不能複生,若是已登極樂世界,或是上天為仙,則皆是莫大的榮幸,皇後娘娘又何須太過自苦。佛法常說因果報應,丹公主種的此因,來世亦必定能得善果的。且佛法講究緣分,皇後娘娘能與丹公主母女一場,亦是有緣。如今緣盡,自然還是得順應天意的,徒勞傷悲,隻會耽誤了自己,若是丹公主在天有靈,亦會跟著難過的。”

黛玉靠在史良娣身上,哭道:“那些都是勸死人的,哪裏說得通。丹兒既然與朕有緣,為何隻能兩年不到?莫非朕前世造惡,故而上天責罰?上天既要責罰,為何不責罰朕?便是朕先走,留下丹兒,亦可全這短暫的緣分之意。再者你說因果,那亦是騙人的鬼話。既有因果,那丹兒前世又種下何等因了,今生竟要得著這樣的果?

她聰明伶俐、體貼孝順。哪樣不比世人強上許多,為何佛便不能容她在世間多呆些時日?她又究竟礙著誰了?都說天妒英才,這老天亦不長眼的很,亦是個沒出息的嫉妒勢利的。英才為天下百姓謀福,卻非要奪走她,老天如此不公,又讓世人如何做?日日供下這許多的東西,還有香燭燈油的點著燒著,為何絲毫不見佛祖來享用,亦不見他保佑個良善呢?”

史良娣見黛玉已經悲憤難抑,抬頭見到慈悲的觀音菩薩,心下又不忍,忙勸道:“回皇後娘娘,世間之事,興許還有許多的機關是我們不知道的。佛祖菩薩尊嚴慈悲,還請皇後娘娘言行謹慎,不可侮辱神佛。老天亦自有天機,許是我們參不透而已。想皇後娘娘多得祥瑞,又有天佑,便是明證,還望皇後娘娘節哀順便,從容思量。”

黛玉聞言隻是哭泣個不住,哽咽難言。惜春卻止了哭,原本因黛玉之言略微有些動搖的心思,因著史良娣的分解又堅定下來,上前行禮跪請道:“回皇後娘娘,此事已成過去,還望皇後娘娘節哀順變。妾身自當難辭其咎,還望皇後娘娘恩準,允妾身於此出家,為丹公主侍佛求德,亦求自贖。菩薩明鑒,弟子從此皈依,不敢二致。”

黛玉正自垂泣不已,聽得惜春之言,心下卻明白,不住的搖頭苦笑,哀戚道:“你有何罪,何來救贖?出家又能如何,丹兒都已經走了,難道你還能讓她回來?還是能讓我再見到她?見到又如何?她今生之悲,難道還能更改?你若是如此稀裏糊塗的出家,我看還不如留在俗世中的好,免得玷汙了那眼瞎耳聾無用的佛祖菩薩。

多少人因為自己愧疚,便想出家,我看不通的很。姑且不說你到底是否有過,亦不論佛祖菩薩是否閉塞視聽,或是玩忽懈怠,名不副實。隻說那些果真犯下過錯的,亦不論是否真心懂佛,亦不論是否真心皈依,興許不過隻是為得安慰自己愧疚的靈魂。便出了家,每日裝模作樣的念經送佛,敲著木魚撞著鍾,過得一日是一日。

亦不知多年之後是否將所念明白了一絲半毫,亦無人會去追究,便依舊那般下去,得過且過。佛祖還沾沾自喜,自覺甚是慈悲,救贖了一個愧悔之人。殊不知此荒謬至極。那愧疚之人,為何不盡力補救,重新來過?如此出了家,從此束手,難不成是讓佛祖來為他免罪或是補救?世人若是盡皆如此,還有何過錯不能為的?佛祖又豈能忙的過來?

還有那種因為得了佛祖菩薩或是出家人的搭救,便想出家,以為這便是報答,如此更是荒謬。都不知此人是否懂佛,更不知此人是否真心皈依,稀裏糊塗都要,難不成佛祖嫌弟子太少,恨不得見了世人都想拉攏?真是可憐。皈依佛門、拜為弟子,一定要那些心思通明、精於此道,且果真皈依的,如此便是佛祖傳授起來亦容易些。

所謂的弟子亦是果真懂佛的,非如寶玉那等誣枉之輩。每每說我死了他做和尚去,那等樣人佛祖很該將他打將出來才是。閑的無事,因著家裏窮困、無聊空虛、出家避禍,甚至是借著出家人的名頭化緣謀利、做個花和尚、惡尼姑,如同淨虛那般的,若我是佛祖,受他們的香火都覺得慚愧。如何還敢這般裝模作樣的在此擺莊重,裝慈悲?我看與那些收受賄賂、聽之任之的國賊祿鬼並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