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道:“這種話不要到處亂說,來不來都那樣。以往不是來過幾次的,而且另外幾個都沒有,我哪裏便能有?我看情形大概亦明白了,不過是想著隻能陷在此地,連個女人都做不完整,卻是為難些。別的我卻不敢奢望,你亦小心些,別多嘴說出去。”

天尊輕吹一口氣,微風吹過,燈搖影斜,片刻之間,便又安靜下來,如同無事一般。眾位又來到那金玉之室。卻見書桌前坐著一年幼姑娘,肌骨瑩潤,舉止嫻雅。此時正手托香腮,低頭認真的看著,眼前案上擺著一本書。絳珠左右看了半日,隻見上麵寫著:“……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

【皂羅袍】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好姐姐】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荼蘼外煙絲醉軟,那牡丹雖好它春歸怎占的先?……”忽而皺著雙眉,心下暗道:這麼小個姑娘,便看這等樣書,還這麼認真。

天尊見絳珠臉上有些不滿,笑道:“看來菩薩的藥倒是有些效用,如今看著可是好多了。隻可惜未曾證得半分,卻在這裏看這些雜書。既然已經攪得她爹都知道了,不如索性再攪一攪,你我便在此坐等著看熱鬧吧。”菩薩笑著點了點頭,與天尊一同念咒,片刻之後,隻見那姑娘從房裏出來,直往正室走去。

才剛那婦人忙拉著她坐在跟前,摩挲著她問道:“釵兒怎麼了,這會兒還不歇息,過來可是有事兒?”寶釵應道:“爹,媽,有件要緊事兒,得趕緊告訴你們,免得家門蒙羞。”

薛老爺伸手抱過女兒來,笑道:“釵兒有什麼要緊事要告訴爹呢?竟有這般嚴重?爹隻擔心釵兒身子好了沒有,病還犯不犯了。如今看起來可是好了,多虧了那藥。日後有空了讓人再去配些,我看吃過之後釵兒身上亦多添了一股香味兒,聞著亦好。可是比那尋常的熏香都好,若是尋常閑了吃一顆亦好得很。”

寶釵搖頭道:“那個都不要緊。卻是家裏有事兒。黃姨娘與人私通,如今都有了。爹媽可要小心點兒,別留個禍根孽胎在家,丟了爹媽的臉,亦抹了祖宗的麵子。我看著亦不忍心。”薛老爺聞言大吃一驚,不僅是此事丟人;而且,閨閣中那麼小的小姐說出此等言語來,還那般輕鬆自在,更是讓薛老爺覺得丟臉,比姨娘私通更讓他生氣。

這一頓好氣,越想越氣,直將臉色都氣黃了。那薛太太亦是,女兒她倒是不覺的,隻是姨娘竟然做下如此有辱門楣之事,心頭之火,哪裏還壓抑的住?一時間火苗竄的有兩丈高,差點將天尊菩薩的屁股都給燒了。絳珠與小玉女皆有些緊張擔心的望著,手心皆濕了。

過得片刻,薛太太咬著嘴兒道:“去請個交好的大夫來,去給黃姨娘看看,老爺近半年不在府中,若是無事便好,若是有事,我看她怎麼交代。既然釵兒都知道了,則必定是有的。”薛老爺回過神來,拉著寶釵道:“釵兒,你是聽誰說的?”寶釵搖頭道:“我看出來的。她們鬼鬼祟祟,時常背地裏說話,看情形是有了。”絳珠回頭看一眼,見菩薩情形,這句大概是才教得,卻是有趣兒,心下卻更為緊張。那薛太太可不會懷疑女兒,隻一疊聲的叫大夫。

這麼晚請大夫,很快便闔府驚動。那大夫來得亦快,號過脈,趕忙給老爺太太賀喜:說姨娘已經有三月了。這下子倒好,當場對質,姨娘否認,挨打不過,隻得招供。當夜姨娘上吊。薛老爺氣得一病不起;後來想起寶釵,發現她看雜書,再氣之下,不多久便一命嗚呼了。

上回說到,薛家榮華富貴,金銀遍地,奈何盡是些冥頑不化之輩,********之徒,天尊與菩薩看得過意不去,略微施法,給了些報應。兼之薛家主人之間亦有舊惡,因此很快便成了此事。絳珠與小玉女看得膽戰心驚的,此時方略微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