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枝頭,看著稀稀落落的樹枝發呆。
冥王已經走了有些年頭,我閑閑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那日在鴉林外,轉身離去的青衫拂起了陣陣清風,清香的茶味蘊騰在空氣中,溫和如他低沉的嗓音。
“莫婭,三千年後,我定許你一世相隨。”
他駕雲而來,又踏雲歸去。假若不是莫老爺子不小心踩斷樹後的枝葉,我以為我會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天荒地老。
當然,這都是假若。假若我看著冥王的背影直到天荒地老,莫老爺子一定揪著我的耳朵痛心疾首道:“孽畜!都是些孽畜啊!都說養兒防老,我怎麼養個閨女防出嫁呀!”
養了一千多年的閨女要白送出去,就好像養了幾年的豬仔被別人給湯了,這種心情,我懂的。
所以為了讓他這個爹做得不至於太虧本,每當他斜躺在窩旁,叼著根樹枝曬太陽的時候,我總會十分孝順地將他被微風吹得有些淩亂的羽毛捋地更亂些。
春鴉大嬸說了,這叫淩亂美,狂野得很,威武得很。
閑的時候呢,偶爾我也會去湖邊喝喝水,耍耍魚。照莫老爺子的話就是,朝野鴨的方向發展了。
不過事實證明,我果真是比較適合做野鴨的。因為在朝野鴨的方向發展過程中,我居然也愈發亮麗,愈發的光彩照人了。
偶爾看著湖中的倒影,我也會不自覺地想象起來,若是跟冥王做一對野鴛鴦,此生也是逍遙無比的。
在鴉林又閑晃了幾百年後,莫老爺子就推說老了,身子骨不行了,逐漸將族中大小事務交給我處理,然後拖著他那副據說不怎麼行了的身子骨帶著一群風韻猶存的烏鴉奶奶們到隔壁山頭的湖邊給我示範野鴛鴦也有春天。
自那以後,我便打消了和冥王做一對野鴛鴦的念頭。鴛鴦太野,對身子不好,不好。
不過鴉林裏的小夥子們倒是很願意與我做比翼鳥,雙宿雙飛在這山水間。我隻是遺憾地搖了搖頭,望著遙遠的天際,目光幽幽且深情。
“莫婭隻願做一隻無憂無慮的小墨鴉,等待遠方的良人歸來。”
對於我這一番感天動地的陳情表,莫老爺子非但沒有給我立貞節牌坊,還吐了一地口水。
“我呸,我呸呸呸!老子要是養了隻這麼沒出息的閨女,老子是閹了她好呢,還是閹了她好呢??”
…………………
又是無數個春秋,我都已經分不清這是冥王走後的第兩千年,還是第兩千九百九十九年了。隻是有一日我在樹林裏用樹枝在地上畫出一個熟悉又模糊的輪廓時,忽然就有預感般地抬起了頭。
一襲青衫自霧中走來,素淡的青蓮在一片暖青中恣意地開放。墨絲隨意的紮在身後,輕風中揚起一個飄逸的弧度。
我有些怔怔地看著那抹青衫,那如雕塑般的五官清晰地呈現在眼前,清澈的眼神溫潤如玉,薄薄的唇也抿出一個溫和的弧度。棱角分明的輪廓,與畫中男子一般無二。
“哢吱”一聲,手中的樹枝斷裂成兩半。眼前的人卻不受影響般,依然穩步向我走來。
我捏了捏自己的臉蛋,那真實的疼痛感讓我確定不是在做夢。
他嘴角啜著笑容,踏枝而來,步伐堅定而有力,仿佛踏在我心上一般,步步留下深刻的痕跡。
我欣喜地衝過去,撞入他結實的懷裏,感受他溫暖的氣息。仿佛隻要抓住一瞬間,就能得到永恒。
他輕笑一聲,大手撫上我發絲。
“莫婭,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