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錦衣華服,粉妝玉琢,秀眸惺忪,立於富麗堂皇的宮殿中,光豔逼人,似是畫中嬌。不和諧的是,如此美人手中持著一把正在淌著鮮血的長劍。在她麵前橫著無數的屍體,這些人都是被她斬殺的侍衛。
雙眸淡然如水,流轉間瞥向地上的那些屍體,完全不為所動。絳唇映襯著她凝脂般的肌膚,嘴角始終掛著一抹不屑的冷笑。
她,機關算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到頭來得來的,竟然還是被誅殺。都說世間君王最無情,現如今隻是因為曾經的一段情,和那個已經曝露的身份,他就要將她趕盡殺絕。
也罷!自始至終從未愛過,要砍要殺也都無所謂了。自她決定入宮那日起,就已經做好了有這一天的心理準備。匆匆浮華十幾載,看盡人心險惡,耍盡陰謀詭計,害盡可害之人,今日得此下場,也可以說是應有此報。
隻是,她此生最大的遺憾莫過於在臨死前,不能見當年的那個人一麵。相逢、相知於微時,卻敵不過一個“命”字,注定他們兩人無法生死相隨。
當年,若聽他相勸放下複仇之心,也許現在能同他過上閑雲野鶴的生活;若不是一意孤行想要血債血償,興許兩人現在已經兒女繞膝。
這個世間沒有也許,有的隻是現實的殘酷。這一點,她早就已經清楚。可現在已經忍不住,想著如果沒有這場荒謬的穿越,她的生活不會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範淑儀,放下手中的長劍,本將可留你一具全屍!”男子一聲嗬斥,舉劍直指一身華服、沾滿無數鮮血的她。
陳玄禮從未想過,一名後宮的妃子,隻是一個淑儀而已,在這樣文弱的外表下,竟然有著如此了得的武功。一人砍殺他手下十幾個精兵,那身殺氣與霸氣,終於讓他明白為何在硝煙彌漫的後宮,她能設計王皇後,又一人獨大。隻不過,這樣的女子終究逃不過紅顏薄命。可歎可惜,誰讓她姓尹文呢!
“全屍?嗬嗬嗬……”她冷笑著舉著劍指著陳玄禮,從喉嚨深處發出低低的笑聲,“你認為我現在還會在乎這些嗎?於我來說,從未想過能活著走出這宮殿!”
“好!既然如此,本將軍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雖然覺得可惜,但是畢竟皇命難為,就休怪他無情了!
兩人拔劍相向,雙劍激烈碰撞後發出刺耳的響聲,一招一式互不相讓。她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而陳玄禮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當長劍劃過臉頰和脖頸,刺痛直鑽內心深處。鮮血從她的脖頸和臉上溢出,染得原本的紅衣更為鮮紅。讓陳玄禮驚愕的是,即便到了此時,她的臉上依舊掛著深沉的笑。
這笑容似乎是刻在了她臉上,不論受怎樣的傷,她都那樣笑著舉劍應戰。這樣的舉動,讓陳玄禮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抱著一心想求死的念頭在同他戰鬥。
“既然要死,又何必垂死掙紮!”陳玄禮一劍劃過她白皙的手掌,打飛了她手中的長劍,劍抵著她的下頦道,“不論如何都是死,何必讓自己傷痕累累。”
抬頭,還是笑。不同於方才的笑,現在這個笑容中,蘊藏著更多更複雜的感情。似乎,是有一種解脫的快感,甚至看著他的眼神是充滿了感激之情。
“在殺你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陳玄禮突然說。
“你是想問,為什麼我要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嗎?”
她坐在地上,毫不理會身上的傷勢,笑得輕而淡,語氣似是經過了百年的沉澱一般鎮定自若。
陳玄禮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子很特別,同樣也十分聰明。他似乎能明白,為何有那麼多男子傾心於她。隻是,歸根究底她隻是把他們當做了棋子。是否有誰,曾經在她的心中停留過?
“是。以你的聰明才智,應當不難看出,那是武惠妃的計策吧。”
確實不難,甚至說一眼就能識破。但她終究還是甘願落入這個陰謀中,問她為什麼?興許隻是厭了,更興許是因為……那個人的一番話。
“世間紛擾無數,後宮就似無硝煙的戰場。你在這裏鬥了多久,就苦了多久。現在王皇後被變相軟禁了,你的仇也報了,難道還不願放手嗎?”耳邊回想起之前的那番話,不論如何都揮之不去的,是他在臨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恐怕,你已經深陷這種謀算人心、爾虞我詐之中不可自拔了。應該說,你是樂在其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