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錢家告辭,崔冰冰實在忍不住,對柳鈞道:“嘉麗整整四個小時,一直笑眯眯地陪著我們,聽我們扯跟她全不相幹的話題,不覺得浪費生命嗎?”
這也是柳鈞心裏的話,柳鈞什麼都喜歡往創造價值上扯,但笑道:“人家陪丈夫,又不是陪你,自作多情幹嗎。”
“啊對,我還陪著你串門呢,更沒道理。”崔冰冰一笑,“我不遞刀子,但提醒行人靠右行。你呢,我得提醒你,別多管嘉麗的閑事,你沒見錢宏明對你的態度有點僵嗎,任誰都不喜歡太太與別的男人太接近的。”
“我有分寸。宏明對我僵,是我剛才單獨與他在陽台說的有些話刺激了他,這裏麵……一言難盡,有曆史。”柳鈞麵對崔冰冰的追問,猶豫了會兒,將過去他爸爸媽媽和錢宏英的那件事情說了出來。
兩人此時已經拐進一家飯店落座,崔冰冰連最關心的菜單也忘了看,瞪著柳鈞直搖頭:“你們的關係,比我和同學的還畸形。”
“宏明除了私生活不檢點,對不起嘉麗,其他都沒得說,是個很不錯的人,何況我們有從小到大的交情。”
“我可以馬馬虎虎理解你的觀點,可是我不理解錢宏明的想法。他這麼一個敏感晦澀的人,每天對著你不痛苦得慌?連我都不願麵對李大人一家,遠避上海呢。你別告訴我愛能化解一切,我是凡人。但也或許,人有鬼迷心竅的時候,可以什麼都不計較。”
“我對你就是鬼迷心竅。”
“你對誰都鬼迷心竅,不像我,專一地隻對你鬼迷心竅。”
兩個人甜蜜地鬥嘴,霸占彼此的分分秒秒。尤其是崔冰冰隻恨不能分身,讓另一個身體去陪伴父母,她就可以在春節假期裏與柳鈞日日夜夜糾纏。但是崔冰冰心裏總有隱隱的擔心,別說是老同學一眼看中柳鈞,以柳鈞的人才家世,多少女孩趨之若鶩,她今日憑計謀擒得柳鈞,來日呢?難道她得設法讓柳鈞求婚?
崔冰冰春節假期結束便回上海,柳鈞投入騰飛公司新一輪的大建設,而且這回是兩頭開花,原微軸廠地皮的車間與科技園區的研發中心一起開工。雖然公司已經慢慢積累起不少年富力強的人才,個頂個的管用,但平時大家一個蘿卜一個坑,本來就有滿負荷的工作,而今忽然散枝開葉,人手立刻捉襟見肘。好在,騰飛已經運作了這麼幾年,起碼在業內已經擁有實打實的好名聲:工資福利不錯,發展前景看好,個人學習發展機會較多。因此老張一說擴大招人,應聘簡曆像雪片一般飛來。柳鈞心裏挺驕傲,這是不是意味著社會對他的肯定?
然而,騰飛同時也成為業內挖角的標杆。先是有人揭發一家公司與廖工商談高薪挖角,據說進門先送一套省會城市中心城區房屋一套,年薪四十萬,獎金另計。而後孫工來告訴柳鈞,他的老東家找上來,希望他回去發展,隻要他回去,八十萬安家費,五十萬年薪,另有其他許多獎勵措施。而一位三十幾歲的車間負責人則更直接,幹脆利落地辦完一切辭職手續,立刻就在離騰飛不遠的地段租用一家機械廠,支起一家新公司,做類似產品的開發製造。若是客戶來騰飛現場參觀,從市區出發,沿路便可看見這家新公司醒目的廣告牌,誰能不進去看一看比較一下呢?騰飛的客戶立刻被拉去幾個。而且那家新公司的新老板躊躇滿誌,廢棄柳鈞管理中的刻板規矩,根據自己在騰飛的經驗和對市場的把握,有意製訂出揚長避短的管理製度,頗受有些客戶的好評。不免地,新公司與騰飛打起價格戰。當然,離去的還有熟練工。柳鈞都認為那是新陳代謝,他能做的都已經做到,隻能眼看無可奈何花落去。可是,廖工與孫工,幾乎是研發中心的兩根頂梁柱,他們怎麼能走。
然而,現實非常殘酷,那些來挖角的企業,他們隻需要用一枝獨秀的高價挖一個工程師,用其他公司養熟的高價工程師領導開發一係列產品,讓許多廉價的工人大批量地做,便足夠吃香喝辣好幾年,一直吃到價格戰打到全國狼煙四起,那麼有的是辦法拋棄原來的高價工程師,再去標杆企業挖一個養熟的科研人員開發另一個係列,如此重複。唯有騰飛因為誌向不一樣,騰飛必須養著那麼多工程師,日日夜夜地與國外先進技術較勁,當然不可能將別家開出的一枝獨秀的價格加給每個人。當孫工跟他來說的時候,柳鈞隻會哀歎:“孫工,這種價碼,我也想去。”
孫工卻微笑道:“柳總放心,我不會去。公司去年給我的工資加獎金都很好,最關鍵是我們在公司看得到未來長期穩固的發展前景,而我們的個人發展軌跡也很清晰,與公司是有機契合的。對於我們這種無意自己創業的人來說,我們公司透明、一貫的獎懲措施,讓我們很安心於崗位。公司長年不斷的培訓交流也讓我們快速得到提升。可是我擔心有些年輕人看不到這一條,也可能有些人頭腦發熱看不久遠,看不到別家公司給的高薪,其實是被涸澤而漁,在別家公司的資曆無助於提升自己的實力。柳總還是應該找機會在會議上把我們研發中心的優勢拎一拎,讓有些蠢蠢欲動的人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