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第一節
在恒古不變的太陽下山後,管子征騎著可折疊的自行車迎著難以逾越的黑暗。車輪轉動,鐵輪輻在兩旁的燈光下展現出奇異的悸動。直到南頂路,兩側網織半空的樹冠,春天才開的小枝芽啊——竟成了地上的黑影,連輪輻上的閃光也倏忽之間消逝,就如同他的2QQ3年,消逝在情字一般。連個影子都沒有。管子征頭疼的無以複加,他把車斜支在樹幹上,自己坐在樹邊上的石楞上,舉目無親。的確,四周都是下班匆匆回家的行人,無關乎他。現在是幾日幾時,管子征打開手機上的日曆。啊!原來是2Q13年的春天四月二十二日。整整十年了,原來過去的東西,一點都沒有過去,曆曆在目,如同他今早起床看見的朝陽,怎麼連微風拂麵的感覺都一樣,他頹唐的垂下頭,原來他必須要回想那段過去,訴諸文字,以便自己不曾忘記或者便於忘記。有人說,文字可以叫人沉思,沉思便於理解,理解之後便可痛快的忘記。原來如此。
那年是2QQ3年吧,不長,整整距今十年,管子征最先想起的是風景鎮慵懶的陽光,和米酒廠溢滿放學後的整條街。管子征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著無精打采的公交車。前麵是一個死氣沉沉,勉力支持的大超市。他把黑色的書包丟在腳跟前,嚼著無糖口香糖。如此過日子,也是安然。可是孑然一身,未曾融入新學校的管子征,唯一熟悉的僅僅隻有他所在住處的工廠裏父親的老朋友而已。想到這,覺得自己甚是可憐,唯有一首歌,讓管子征徹底忘卻煩惱,就是那首《月亮代表誰的心》。……原來所謂天長地久,也隻是誤會一場……這歌詞和曲調百聽不厭。如今想來,管子征連這首歌為什麼喜歡都不得而知,連從何處獲得也知之甚少。如此看來,他是個糊塗卻又不精細的男生。以至於,班裏廠裏發生的大事小事也置身事外。偶爾去工廠的小操場上,練投籃。聽到一些工廠裏的事。某某人逃走了,某某人為了省錢不吃午飯,某某人偷東西打架等等之類的。此時此刻,管子征隻能聳聳肩膀,繼續投他的籃。籃球練了幾個月,管子征的身高似乎高了點,起碼走路更挺拔了。有人會以為他是體育強人,誰知道呢?管子征隻是百般無聊,又不愛像別人善於交際。
開學的頭一天,直至後幾個月,管子征就是單純的上學,回家睡覺,安安靜靜,不爭也不炫耀,隻是呆坐沉思。
一念之間,風成了管子征窗前的風景。他還記得早上的報紙,說本鎮成了重點風景區。他饒有興趣看著喜鵲乘風而來,又乘風而去,在青草地上啄食著什麼。柳葉在風中搖曳,好像什麼,他仔細把可能的比喻排了一下,猛然想起了工廠裏那個平凡的女孩子,像她一樣普通而又舒坦。學校中間有一條小河,兩座橋連接教學樓和操場。管子征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們總想。管子征不過是橋上的一個石墩罷了。看流水,看柳葉,看天空。呃……還有那個呆呆大理石讀書女孩子的雕像。她戴著眼鏡,管子征也是,她愛讀書,管子征也是,她有胸脯四兩肉,管子征……不是。管子征偷偷地笑出聲來,但是很小聲,以至於沒有太大的影響。老師在黑板上用粉筆寫出沈從文的《邊城》所謂一段美句,還嘴裏嘮叨般說:“沈從文是一個偉大的詩人,對我而言。”看似此老師很有緣,也很可愛。很少有人會這麼說。管子征曾經模仿過一段朱自清的散文,被她批評說:形似而神不似,還留了評語:你太年輕了。他氣得把她的批文撕了,一不小心,順帶著把自己的文章也毀了一個角。罷了,沒用的文章呀!
有人說朱自清是餓死的,有氣節的死去。管子征仰天長歎,怎麼好的文章都出自短命的天才之手呢?管子征暗暗對自己說:“一定要天長地久,長命百歲,對於自己,以及對於我自己的朋友。”最後思前想後,加了一句:“但願如此!”十四歲,他跳下石崖,沒有成功紮入水池,卻栽在小河旁邊的石頭上,一命嗚呼。這是個意外事故,他的血竟流下河麵,染紅整條河,卻未髒他一身。那一刻,管子征真的呆了。管子征浸在水中,血水在麵前,畫了一道如同地平線一樣的直線,徑直往下遊走去,連同他的幼稚一同消逝。管子征意識到,生的另一邊,竟存在著一個未知的死亡。那是1QQQ年的管子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