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第一節
這個星期日,放假。午後,管子征作業也寫完了,看日頭明媚,拿著《麥田裏的守望者》這本小說,去找個陰涼的地方看書。工廠有兩個足球場大,但是一般已經開發成工廠了,另一半則還是水窪地,據說食堂的人們常常在這裏釣小龍蝦。這片水窪地可是相當幹淨的,小龍蝦時不時出現在食堂菜譜上。在管子征所住的辦公樓,與食堂和員工宿舍樓之間有片空的草地,草地中間有空巨大的可以遮陽的銀杏樹。銀杏樹左邊,與辦公樓之間是一個簡易籃球場,供員工打籃球之用,管子征有時也會來打籃球的。而另一邊常常成了食堂裏的人洗菜挑菜的地方,地麵常常都是水漬一地。而辦公樓和宿舍樓的東麵是工廠最重要的廠房,有兩個大的廠房,一個從南到北的排列著,一個從東到西橫列在員工宿舍樓後麵。這一半開發的都鋪了水泥地,與另一半未開發水窪地形成鮮明的對比。銀杏樹靠近水窪地,再加上枝繁葉茂,是個乘涼的好地方。所以,管子征就在銀杏樹下打開書本看了起來。
星期日,工廠也是放假的。幾個沒事幹的男員工,就在籃球場打籃球,揮灑汗水。幾個年輕的女員工在旁邊百無聊賴的看著,時不時拍拍手叫好。
管子征本來坐在草坪上,銀杏樹下,應該不會太引人注意吧?一個穿藍色職工服的女員工好奇走到他麵前,蹲下來問他:“看得是不是《麥田裏的守望者》?”
管子征有點吃驚,他並沒有把書立起來,讓所有人看見書名,而是把書平攤在膝蓋上看書。
那個女員工大概三十來歲,和普通的女員工一樣紮著馬尾,但是馬尾很短,不長。臉色很白皙,看來不常曬太陽,可能常呆在遮陽的廠房裏的緣故吧。但仔細一看這個女員工的左手無名指少了一節,管子征不免想到她似乎受過工傷。
那個女員工解釋似地說:“《麥田裏的守望者》我把所有的中譯本都收藏了,所以一看見你的書的樣式,就知道是此書。不用吃驚。”
“確實是《麥田裏的守望者》。”管子征把書麵立起來,讓她看書名。幾個黑體字就在女員工的眼裏閃亮起來,她說:“多好的書呀!每當我想起我的青春,就會跟這本書聯係起來。你可知道,我也有青春的。看不出吧。現在很蒼老吧?”
管子征打量起這女員工:“你現在也很年輕呀?”
女員工噗地坐在管子征身邊:“不會的,我已經很老了。不敢做書中主角的事了。霍爾頓,這個可愛可憐的主角。我的青春啊。”說著,她伸出完整右手,跟管子征友好的握手:“我叫蘇三姐,你可以叫我三姐。”
管子征立刻聯想到京劇的名篇《蘇三起解》,但是眼前的蘇三姐確實個開朗到有點大大咧咧的女人,沒有苦大仇深的意味。他問:“你的名字跟蘇三起解有關係嗎?”也許怕蘇三姐不知道《蘇三起解》的故事,就解釋道:“就是那個蘇三離了梧桐縣。”
“你說的是京劇《蘇三起解》吧。跟它沒有關係。”蘇三姐知道此劇,笑道:“我排行老三,至於為什麼有個姐字,是因為前麵兩個兄長都英年早逝了,都沒熬過十歲的關卡,所以我叫蘇三姐。姐為大嘛。”
“我還以為有關係呢?”管子征唏噓道。
“蘇三可是個苦命的女人,我父母雖然沒文化,但是知道此劇,但是能我確實排行老三,為了紀念前麵的人,就取了個簡單的名字。如果不知道這個故事,你一定會以為是蘇三起解呢?”蘇三姐嗬嗬地笑了起來。
蘇三姐又說:“我以前很像霍爾頓,基本上是個女混混。”
“霍爾頓不是混混,隻是叛逆。反傳統罷了。”管子征說。
“不不,對我們而言他是我這類混混,抽煙打架,雖然對性方麵有點保守,但是我告訴你我也一樣。雖然很愛玩,但是跟霍爾頓一樣,希望成為麥田裏的守望者。也算是個理想主義吧。”
“霍爾頓很可愛。不管他怎麼悲傷,怎麼無力無助,我還是很欽佩他的。”
“可是他始終是個失敗者啊。”蘇三姐撓撓頭說:“希望你能經曆霍爾頓的事情,但是不要一輩子都這樣,隻要年輕時模仿就夠了。我覺得我的年輕時雖然好笑,但是畢竟是我的青春。令人緬懷啊!”
“我做不到他的隨性。”管子征沉思道:“也許我和他兩個世界,雖然他很感人。”
“他是英雄,在年輕人中,他是英雄。我到現在都這麼認為的。”蘇三姐正經地說,眼神充滿了少有的堅決,不容別人否定:“我一直都這麼認為,霍爾頓是個英雄人物。”
“可惜最後結局不好。”管子征補充道。
蘇三姐像告訴他人生格言一般,努力的一字一頓地說:“小夥子,希望你記住,在人間,千萬不能以成敗論英雄。這是勸誡,也是真理。”
“我叫管子征。”管子征眨眼說,蘇三姐太過認真了。他想:一本小說而已。
蘇三姐嗬嗬笑出聲:“對了,我一聊起書,就來精神了。不好意思。”